几只金色的蒲公英四散出耀眼的星辰,明暗交错的光芒打在允诺的脸上,楚安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这才回退两步靠在树上。
“你仿佛变了许多。”楚安靠着树,两腿交叉、两手环胸,他偏头看着树梢的残月开口吐字。
允诺笑着回过头来,想了想道:“是黑了吧?”
“不是长相,你依旧是我见过最精致的女子。”楚安笑了,他迎上允诺的目光,嘻嘻笑道,“当然,我妹妹也好看,毕竟是亲的。”
“说到你妹妹,你寻到她的消息了吧?”允诺见手中烟花燃尽,她向楚安道过谢,收起剩余的长杆烟花,又道,“我想她应当也是古灵精怪的性子,定会化险为夷。”
楚安听罢笑着长舒一口气:“嗯哼,你们其实有点相像。”
允诺挑眉,她抱着琵琶来到楚安身边,借着朦胧的月光踏上乱石丫杈,翻身来到枝干交错之间,她坐在枝丫与主干之间,右腿搭在左腿上,将琵琶搁了上去。
月色入林,树影斑驳落衫,衣袍交叠,随风猎猎,未束的乌丝散在腰际,合着墨蓝斗篷上的飘带融入月色,似有似无地撩拨着树下少年凌乱的短发。除了寒风残叶声,周遭一片万籁沉寂。
允诺抱着琵琶,垂目望向银色的琴弦,她看到自己指尖抚弦,一撩一拨竟是不由自主,借着月光,她恍惚间意识到自己的手上多了无数老茧与伤口。
“众人皆言,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你倒是分毫不放在心上。”楚安微微探身,仰头看到允诺目光所及之处,轻声说着靠回原处。
“身不由己罢了。”允诺浅浅一笑,手中动作未停。
琵琶声置地有灵般回荡在林间,悠悠扬扬地散在天地月间,没有激扬的乱玉盘、亦没有奔放的万壑雷,就只是温温柔柔清清冽冽地自一双有些粗糙的手中飘然而出。
楚安笑着闭目悠闲地依靠在树下聆听允诺的琴声,他并不会告诉允诺,其实他几乎日日都会在这片林中等她,从满树茂盛等到金黄落幕,苦苦等不来一个旧影。
他也很向往一种静谧的生活,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楚安总是生活在无数人的目光中。曾经所有的人都会对楚爸楚妈说:哎呀,你们家兄妹俩性格真的好呀,开朗大方、知理明仪……
楚安总被一群兄弟围在中间,熙熙攘攘的人推着他往前走,将他拥进一个又一个的人海,所有人都确信他应付得来,除了楚齐,仿佛从来没有人叫住他,问一问他累不累,想不想休息休息。
时间一久,面具一带,除了血脉相连的心有灵犀,仿佛什么也刺不进楚安的内心了。
有些人天性乐观,但也会有一瞬间的迷茫,可旁人看来却是:怎么可能,他那么没心没肺。
楚安在走遍了这个陌生的地方,熟识了每一条街道,打探了每一家名馆,甚至成为了人们口中的某个名人,可他总觉得有些落寞,就像堪称完美的程序编码,总也没有人点击运行。
一曲作罢,允诺长长舒了口气,她借着月光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忽然听到楚安声音沉沉传来:“阿诺,倘若你明知一件事从开始便是恶,你会怎么办?”
“怎么突然这么唤我?”允诺微微震惊,而后被他的问题惊住了。她握紧双拳,愣愣地想了半晌,久到她怀疑楚安离开了,才缓缓开口,“我不知道……”
“害,没什么,到点了,抑郁了。”楚安嘿嘿一笑,他也扒住树干,三下两下翻上了树,轻轻巧巧落在允诺身边,“随便问问,最近无聊感慨惯了,你别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