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匀正拿了小汤匙搅拌壶中热茶,忽然神色一顿,他转头对一旁发愣的段锲道:“她貌似来找你了。”
“啊……”段锲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起身准备离开。
段锲看了一眼倚在一旁的段匀手中的奶罐子,忽然欠身笑了起来:“皇兄,这奶这茶,分我一半,不算过分吧?”
“街上到处都有,你何苦抢我的?”段匀皱了眉,语调里尽是调笑。
“顺手牵羊、成人之美嘛。”段锲伸手,接过了段匀的奶罐与茶罐。
段匀是目送段锲离开的,直到暗门闭合,这才悄悄地走进里屋。
榻上卧一少年,肤色极白,发色浅黄。他身着素白绸缎轻袍,衣领合的平整,却遮不住胸口深色的斑纹,自锁骨零零散散地遍布在毫无血色的皮肤上。
这少年,双唇双目皆紧闭,没有半丝呼吸与起伏。分明是一具尸体,眉目却没有半点疲累干涸之感,眉骨立体,面庞精致,鼻骨流畅,双睫卷翘,连唇都微微泛红。
段匀撩开榻上少年的额发,看到了他发顶的那只血色的蛊虫尚在蠕动,这才微微笑了笑。段匀一只手指点了点茶碗中温热的奶茶,抹在了榻上人的唇上。
“知道你必定喜欢这个,我才火急火燎地去买了来。”段锲掀开榻上人的被褥也躺了进去,他将那人白花花、松垮垮的脑袋轻放在自己怀中,“段锲生抢了一半去,着实山匪……”
屋内寂静,连段匀的呼吸声都轻巧的有些模糊。
青崖红枫丛生,扶摇轻雨笼烟,执手同衾,两两无言,竟是生死阔绰两相隔。
段锲回到自己住处,马不停蹄地煮了一壶奶茶。
糖浆入壶,水热至沸腾后加茶沫,段锲打开那只奶罐子,芳香的乳味扑面而来。他小心地配了奶与茶的比例,待到两者混合均匀,滤过茶渍,又点了些蜜入味。
段锲这才发现空气中弥漫的湿气,推窗一瞧,竟是细雨绵绵。
屋檐下一小叶薄荷洗净,轻轻搁在茶上。一抹绿舟浮于甜香之中,叫人闻了见了,皆是心境晴朗。
他本想翻翻卷宗,却不想被窗外噼啪的落雨打叶声惊扰地难以安下心来:地面湿滑,待到允诺过来时,怕是裙角皆湿了。
段锲正要去截允诺,却听见堂外回廊下一声收伞音,而后便是开门声。
“檀郎,我踩了一脚泥巴!”允诺站在门外,她一手搭在苏苏胳膊上,另一手拽起了裙摆,伸出一只脚给段锲看自己的鞋底,“新鞋呢。”
段锲笑着看过去,允诺面色极其委屈,她粉唇撅的老高,两条细眉拧成川字,刘海齐整沾了一点雨珠,两侧碎发张张扬扬,总也是一副凑活的装扮。
的确是双新鞋,允诺总喜欢上蹿下跳,鞋袜磨损地格外利索,段锲这才有了隔三差五命人替她制鞋的习惯。
“谁叫你往泥里走?”段锲走过去接过允诺的手,弹了弹她头上的水珠示意苏苏退下又道,“你这裙摆也是湿得利索。”
允诺嘻嘻一笑,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湿哒哒的泥脚印串成一串,印在了整洁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