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闻人彻起得很早。
她没有唤人,自己一个人在榻上发起呆来。
闻人彻看到窗外将升的旭日,隐约猜到了现下是几时。实在太早了呀,晨露尚未清醒,连夜幕都在沉睡。
茫茫大千世间,总有人会挑灯夜读、囊萤映雪,亦有人孤倚栏台、缦立远视,或是有人大梦一醒、醉卧寒潭,再是有人披星戴月、目送旧婵娟……
百怪人间寻觅,众人皆我,我为众人。
闻人彻愣愣地坐着,直到一缕初晨合着飘飘摇摇的尘雾自窗外探入,她才终于起身。披了一件崭新的衣袍,闻人彻边系腰间佩戴边来到铜镜前。
她翻出来两只檀木匣子,闻人彻记得清楚,这是允诺及笄那年亲手为自己与母亲打的两只小匣子。
当时姐妹两人尚在段俞府上,平日里除了下人要做的劳务,两人还要定时自觉地来到后练习身手。闻人彻总会累的想哭,却在允诺的安慰下渐渐适应这种生活。
那日允诺趁俞王府上的众人没有注意,偷偷解开了身上练武的瓶瓶袋袋,一个人溜去了后山砍了两大段檀木回来,闻人彻记得允诺回来的时候身上挂满了乱七八糟的乱刺和乱草。
“我想替你和母亲打两只首饰匣子。”允诺笑嘻嘻地摘着自己发上的苍耳,“即使我们现在什么也没有,也要过得体面些!”
“只打两只么,那你怎么办?”闻人彻蹲着身子,替允诺细细摘着她衣腿上的杂草问道。
“我?不着急,我自然要给自己再打一只更好看的。”允诺笑了起来,也蹲下身子,点了点闻人彻的额间。
“哼!臭姐姐!不理你了!”闻人彻故作生气,起身便走。
可闻人彻比谁都知道,自己的姐姐向来如此,把自己放在最后一位。
“至少那些年是这样的。”闻人彻低声道,她手抚在那只干净整洁的檀木匣子上浅浅地笑了。
闻人彻没有叫人,自己给自己挽了发髻,挑了几只花簪别好。她隐约记得起允诺平日的妆容,也照着葫芦画瓢,替自己拭了拭粉、画了画眉。
一切妥帖,闻人彻想了想,这又翻了一本卷轴出来,里面有几张平整的小纸条。她来到角落,又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母亲很久之前的书信、俞王的暗令与警示,闻人彻都详详细细地重读了一遍,不敢有半点马虎。
闻人彻算好了时辰,这才唤了侍女来。
她特地选了休沐日,无非是想借着自己的姐姐再见一眼王爷。无宠之人难以立足,闻人彻清楚,她也想混混日子便也算了,可她做不到。
自己一直奉为信仰的姐姐渐渐与自己越走越远,闻人彻虽是害怕,却仍不肯跟过去。姐姐曾说过的,受人分毫、报以涌泉,姐姐只是被男人冲昏了头脑,还有转圜余地的……
叫允诺失宠,是闻人彻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