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我说什么?”他自嘲的笑,笑的满目凄凉:“是想知道,我有一个这样优秀的哥哥,所以我爹娘便狠心抛弃了我?还是想知道我被抛弃,被拐卖后,过得是怎样的生活?”
他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黑暗江湖,摸爬滚打数十载,见惯了这些虚与委蛇的苦情戏码,又哪里会轻而动摇。
“你们要杀便杀,总逼着我做什么?我承认了,傅家满门是我杀的,你们杀我便是,我又不会有怨言。”
“你说的好轻松。”
温青园直迎上傅容洵目光中的闪烁,她不是傅容澈,她不会有过于激烈的反应,她只会觉得可笑。
看着一个胆小懦弱,不敢承认后果的男人,在那里故作轻松,他分明就是在怕。
“你只相信旁人告诉你的,宁肯一意孤行大义灭亲,也不愿亲自调查事情的原委,你认定了自己是被嫌弃被抛弃,可你又哪里晓得真相究竟是何?你知道爹娘为找你,耗费了多少的人力与财力?他们之所以对外宣称你早夭,无非是不想阿澈和他们一样活在痛苦里。”
“你倒是义正辞严。”
傅容洵眼底的鄙夷与轻嗤,明晃晃的袒露在空气里,分毫不藏。
他便是见不得温青园这幅好似什么都懂的厉害模样,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她凭什么判定他所做之事是对是错。
“你说的这样详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若是你再动几分真情,说不定,我真就会信了你的。”
“你信不信与我何干?我说出来是为了要你相信?”
温青园自始至终不曾有过这种愚蠢且天真的想法。
人家还说,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呢,他硬逼着自己固执己见,她说再多都是徒劳,若不是为了阿澈,她哪里会在这里与他多费口舌。
阿澈想他知道,依照他的性子,自然是不会主动开口,既是如此,那便只得她来说,说出来,傅容洵知道了,也不是件坏事,说不定,就真心悔过了呢。
傅容洵冷冷看着她,只觉着她虚伪。
温青园却浑然不在意。
低着头,点点肚子,她还有意放缓了语速,免得傅容洵有哪里听不清楚。
“我并非亲眼所见,却是亲耳所闻,听皇后所闻。她知道的比我清楚。她幼时去相府亲眼所见阿爹与一人交谈,言语间,句句不离你。
爹娘隐瞒你失踪一事,不为瞒旁人,只为瞒阿澈,他们觉着,你的失踪已成定局,日后能否再见,已是未知,失去儿子的疼痛无以复加,他们却不愿阿澈也活在这种痛苦之中。
他们认为,幼子的痛苦,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有谎称你已经离世,日后,阿澈才不会徒增烦恼,阿澈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他们不想阿澈一辈子为了找你而活。
他们选择把这份痛苦留给自己,没日没夜的派人寻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来不曾间断,哪怕深知希望渺茫,哪怕,一次又一次得到的都是不尽人意的结果,他们却从未打消放弃寻你的念头,你是他们深爱的稚子,他们爱你,不比爱阿澈的少。”
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庞,同时僵住,此话落音,不单单是傅容洵,傅容澈眼中的惊愕,也随之溢出。
他回头,无声的看着温青园,眼底情绪顷刻间万千,张张嘴才后知后觉,半个字都挤不出来。
温青园看的心疼一如刀绞,她家相公的眼圈红了,红的迅速,红的明显。
傅容洵很快冷静下来,面上的震惊随之减退,不出片刻,已然恢复如常。
喉结滚动间,冷刃毫不留情的在男人白嫩软滑的脖颈间留下来几道崭新刺目的血口,他也浑然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淡定自若的动着身子。
傅容澈对殷红最为敏感,对上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庞,他凝神屏息,手里的匕首往后退了退,到底还是被他拿着,重新别回了腰际。
温青园明眸亮眼,将男人的所以小动作一并纳入眼底,为自家男人难得的心软与犹豫感到无奈。
她勾唇,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傅容洵:“你口口声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家相公却到底是舍不得这个与自己血浓于水的手足至亲,你但凡能清醒几分,那些一眼便能看出来的地方也无需我再一一给你指出来。”
傅容洵施舍她一眼,心高气傲的咧嘴:“他要如何那是他的事,反正我永远都是那句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这个世道残酷不仁,不是说你待我如何如何好,我便一定得回报你相等的情,我杀你那都是你自找。但凡你们能清醒些,现在就不该坐在这里与我耗费时间无聊且无用,你们最该做的,是面无表情,手起刀落,不给我任何反杀的机会,明白吗?”
“你如此,叫爹娘九泉之下如何心安?”
傅容澈沉默良久,再开口,喉间的暗哑已如干涸的河。
他面沉如水,素手微抬,毫不留情的揪起傅容洵的衣领:“你左一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右一句手起刀落,你如此堕落颓废,你可也会觉着自己对不起爹娘?养育之恩暂且不提,他们生你爱你,这是永远不会变的事实。你走丢那年,已经不小,该记事了,你却只记得恨,这么多年,你可曾细数他们当年对你的好?那些年,你过得可有丝毫不如意的地方?他们又有哪里偏心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