溧水是一条自西而东的小河,宽不过数十丈,最窄处仅数丈。冬春之季河水干涸,水深不过尺余,也就刚没过小腿。河床中铺满大小石头,被流水经年冲刷,变得浑圆光滑。
麻石镇依溧水而建,东西向两三条市集街道,然后又被数条南北向小街切割成一片一片,仿佛昊阳城里的一座座民坊。整个镇子俨然一座小城,只是没有城墙护卫,建于一大片平原开阔之地。
沿河向西才有几座小山丘,凉州边军大营就在那里。
戍堡筑于镇西北两里一座凸起的石丘之上,周边一片灌木矮林,既能居高临下俯视整座麻石镇,也能远眺边军大营。
进驻戍堡当日,曹破败一什二十人共四伍,一伍五人,他自领一伍,另三伍各设伍长一人,两伍一组,每日根据不同时辰在麻石镇内及周边巡视。
曹破败、熊十二、杨朝宗、华风虎,还有一个年近半百总像是没睡醒、眯眼耷拉的老兵油子,被人喊做老刀把子,也不知道真实姓名。
午膳后,曹破败一声令下,领着两伍十人开始进镇巡视。
多日的骑行,杨朝宗马术虽然还不是很娴熟,寻常操作已没什么大碍。十人十骑,并肩而行,缓缓进入麻石这西北第一大镇。
杨朝宗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了自己的佩刀:制式凉刀,亲爹送他的那把短刃不算,他一直贴身藏好。一手紧勒马缰,一手轻握刀柄,双腿紧夹马腹,随着马步轻微颠动,骑卒有模有样。双腿间磨破皮处已经慢慢结痂,也不没那么疼了。这匹马从凉州一直骑到边军,跟他混熟了,没有翘尾巴蹶蹄子。
杨朝宗看向前面的华风虎,那小子生于凉边,骑术还真不赖,只是有意无意的来个突然勒马收缰,搞得杨朝宗有些狼狈,更不敢分神。
老刀把子在最后,看在眼里,像是自言自语的低声道:“马儿和人一样,也是通灵之物,它就是咱的小媳妇儿,跟咱冲锋陷阵,出生入死,得和它交流,让它感知到你的心意。你紧张,它自然也会紧张。”
杨朝宗听在耳里心领神会,稍稍放开些缰绳,松开些两腿。马儿,小媳妇儿,咱放松些,你也别紧张,回营了让你吃好喝好,陪你晒太阳。前面那小子再惹咱,用蹄子蹶他狗日的,这会儿咱不和他一般见识。
麻石镇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时候是由春入夏后的那几个月,气候回暖,风沙渐小,草长鹰飞。
各地商队往来云集,也是镇内酒楼、客栈、勾栏、赌坊、当铺等生意最好的时候。一天之中,也要等到巳时后人才渐渐多起来,喧闹不息,直到午夜。
每年秋末,寒冬到来,这里又恢复冷清,像是一座平常的西北小镇。
虽然有边军值营坐镇,由于麻石镇往来人多,龙蛇混杂,又牵涉多方利益,动辄刀枪相向,闹出人命。戍堡巡骑每日在镇内巡视,也不是什么都管,只要不是大规模的械斗,通常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正因为如此,麻石镇财货通行无阻,贸易自由,形成如今的气候。不论什么人,西出也好,东游也好,只要有合规的身份,有足够的银子,在麻石镇想要什么几乎都能买到,包括买命。
杨朝宗来的时候正是秋末,旺市刚刚过去,麻石镇一天比一天冷清。镇上商户都在打理自家店铺,忙碌了大半年,该是休息享福的时候了。
镇上行人不多,他们对凉州铁骑见惯不怪,有人还笑着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