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抬头笑道:“皇上,永宁不是在宁夏卫吗?您为何赐宅南京,微臣应该把家安在哪里好呢”?
天子闭目不语,王承恩近前解释:“此乃云南布政司丽江路的永宁府!若无他事,你今日便可出宫,夸功游街三日之后,回南京望仙桥大宅,住一段时间再说吧”!
云南四季如春,倒是个不错的去处!可玉衡心里清楚,自己越是着急离京,越会让天子起疑,反而弄巧成拙。
于是便做出一副依依不舍状,跪求天子,想在御膳房多住两日,天子问其缘由,玉衡挤出两滴眼泪:“太子爷和坤兴公主,喜欢微臣做的香草坚果冰淇凌。冰窖里只剩三碗,臣想在出宫之前多备一些,再带几个徒弟出来,恳请君父应允”!
可怜天下父母心,朱由检一听此言顿时心软,他万万想不到,这个张玉衡赴死之前,心里想的竟然是自己的一双儿女!
天子微微叹了口气,好奇的问道:“你可知道,朕为何要给你个永宁伯的超品三等爵”?
这时候,谁装傻谁就是真傻!玉衡抽抽嗒嗒的回道:“圣上是想用微臣的人头,换我大明天下永久安宁,微臣好比曹操的粮官王垕;又好比荆轲的好友樊於期”!
玉衡抹了把眼泪:“微臣头颅虽贱,却能平息江南士绅的怒火,堵住天下士子的悠悠之口!微臣明白,皇上您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士为知己者死,臣死得其所,无怨无悔”!
玉衡竟被自己的诚恳感动的哭了。
他抹了一把眼泪:“微臣死前只有一个心愿,想亲自替陛下抄没无锡邹家的财产,料想不会低于700万两,待臣完成之后,自当面北九拜,俯首就戮!遥祝吾皇千秋万岁”!
朱由检心底不禁叹道:忠臣呐!张玉衡是个明白人,也是个难得的忠臣!莫非朕这回杀错人了?
突然一声咳嗽,内阁次辅孙承宗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永宁伯勿忧!钱家的637万两白银不日就能运回京师;至于无锡邹家,自有直隶总督孙传庭料理,你就放心的去吧”!
玉衡心底暗骂:又是你孙承宗捣鬼,老子的饵又他妈白下了!
玉衡只能谢恩退下,见他要走,做惯了君子的崇祯,赶紧抬手叫住:“爱卿且慢,你还有什么未尽的心愿?要不朕特准你和呼延九住上几日,然后再离京不迟”!
玉衡哭着摇头:“微臣已是必死之人,泰宁和呼延九均是完璧之身,不能再给他人凭添烦恼”!
玉衡膝行退后三步,三跪九叩高呼万岁,从怀里掏出了八千多两银票,恭敬的放在了天子阶下:“这是微臣最后一点孝心!请君父笑纳”!
张玉衡真是好人呐!
圣天子此时此刻,心底别提有多难受了!朱由检以乞求的眼神望向孙承宗,老爷子铁青着脸,冲天子缓缓摇了摇头!
孙承宗心底冷笑:以情动人,以进为退!你想安然出京的小心思岂能瞒过老夫?老夫有生之年,誓要替大明拔掉你这颗钉子!大明可以留下黄台吉,可以留下郑芝龙,甚至可以留下所有的流寇,唯独不能留你张玉衡!
孙承宗回到内阁值房,找到温体仁寒暄了几句,不经意的问道:“首辅大人,你说假如张玉衡离京之后扯旗造反,天子会把这笔帐算在谁的头上”?
温体仁搁笔微笑:“孙相杞人忧天了!呼延用已入关中,王嘉胤自顾不暇,他上哪儿造反?谁陪他造反”?
见孙承宗面色沉重,温体仁一愣,敛容问道:“莫非天子心生悔意,有心放他一马?这可大事不妙!张宗衡罢官,练国事莫须有,洪承畴闲置南京,皆受张玉衡牵连。若让他顺利出京,我看早晚还会生出事端,只怕到时候天子要拿你我出气”!
孙承宗摇头一笑:“老夫一把年纪倒也无所谓,可温相你不一样,您老青春正盛,若去职还乡岂不可惜?老夫的人手,全都布置在京城之外,这京里的事......”
温体仁搁笔思虑良久,起身拱手告辞:“孙阁老请自便,老夫要赶着回府,有些家事需要处理”!
傍晚时分,慈庆宫御膳房收到一大桶冰淇凌,呼延九连忙盛了一碗端给懿安皇后张嫣:“先生,可有无忌公子的消息”?
张嫣年仅二十七岁,据史料记载,张嫣淑静而绝艳,身材最为颀长,肌体亦最丰艳,行步如轻云之出远岫,吐音如白石之过幽泉,是中国“五大艳后”之一。
她面容慵懒斜靠于南炕之上,接过冰淇凌细细的品着,悠悠说道:“你们呀,以后不能再叫他无忌公子,得称他为永宁伯”!
呼延九想起了同玉衡的约定,虽然面上古井无波,可呼吸略显粗重,胸膛忍不住一阵起伏。
张嫣扫了一眼呼延九,支着下巴笑道:“如此沉不住气?枉费我一番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