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盛歌将床底下的两坛桃花酿拿出来放在桌上,赵荀顺手点上另一盏灯,昏暗的房间稍稍亮了了一些,衬得少年的脸越发的艳丽。
李盛歌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自在的回身去拿酒壶酒杯,上辈子也没发现这小皇帝生的这样好看,十几的少年郎,心思单纯,未经世事,一双清亮的眼睛澄澈的像是天边的明月。李盛歌这样想着,便顺手拿出来一副白玉酒具,放在了桌子上。
赵荀早就不把自己当外人似的坐在了桌旁,打开了一坛桃花酿,口一开一股子酒香便扑鼻而来,醇厚的酒香混着桃花淡淡的香气让李盛歌两眼放了光,赵荀笑着给她斟满了酒杯,说道:“堂堂镇北侯府的大小姐,怎得跟个酒腻子似的?也不怕人笑话?”
李盛歌毫不客气的端起酒喝了一口,反讥道:“你还是堂堂六皇子呢,大半夜翻窗进女子的闺房也不怕人笑话!”
赵荀忽然定定的看着她,眼睛里全是盈盈的笑意。李盛歌被他瞧的有些发毛,她对赵荀这个人的印象很浅,少年时期住在宫中的几面之缘早就被她忘得一干二净,后来再见他,就已经是个脸色苍白,有些沉默的青年了,那时候她总觉得赵荀只是一个政治斗争中的牺牲品,便劝赵霖轲不要太过为难他,赵霖轲也看在是亲侄子的份上,草草封了个闲散王爷给他,圈养在京中,再之后便没了任何消息。因而赵荀在她这里就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面对他让李盛歌颇有些手足无措之感。
半晌,李盛歌实在是绷不住了,拿起酒壶给自己倒满,有些不自在的问道:“喝酒,你看我做什么?”
赵荀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拿起酒杯轻轻晃了晃,轻声说道:“人比酒醉人,瞧瞧盛歌这一双大眼睛,看谁都像是含情脉脉。”
李盛歌两辈子加起来也没遇到过说话这么直接的主,登时白净的脸上就泛起了一层红晕,她瞪了赵荀一眼:“多喝酒少说话!”
赵荀低低笑了两声,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不再逗她,撑着头与李盛歌说些趣事:“今儿我听说,顾老要从从扬州回京了,这事儿可是真的?”
赵荀口中顾老是李盛歌的外公顾申,也就是宁贵妃的父亲,原顾家是大齐的名门望族,祖上是和太祖皇帝打过江山的,到了高祖皇帝还出过一个贤相,几百年的荣誉积累下来成了大齐声名显赫的世家了,不过自打顾老告老还乡之后便再没有子孙踏入官场,顾家的势力在先帝登基伊始就渐渐退出了朝堂。
李盛歌因着母亲去的早的关系,得了外公家不少照拂,宁贵妃未出阁时更是常常带着她住在扬州,因而和顾家的关系亲厚的很,若是顾申要回京,李盛歌不可能不知道。
她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道:“你从哪里听的消息,我外公在扬州好好的养老,做什么回到这暗流涌动的京城来。”
“咦?你倒是跟我说说这京城怎么暗流涌动法?”赵荀不再提顾申的事,倒是揪住李盛歌的话,颇有兴味的问道。
“……”李盛歌一时语塞,这才惊觉自己一个十四岁的女子说出这话来确是有些不妥,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扯了过来说道:“我也是今天出去听人说起的,十几年前陆家被满门抄斩,你瞧瞧,多可怕,动不动留满门抄斩的……”
赵荀几杯酒下肚,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听了李盛歌的话,笑了笑,勾了勾手指,道:“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李盛歌一脸嫌弃的看着他:“这屋里又没有旁人,我做什么凑那么近?”
赵荀故意四下看了看,悄悄道:“这是宫里,不是旁的地方,小心隔墙有耳。”
李盛歌将手里的酒一口喝了,然后往前凑了凑,赵荀也稍微倾了倾身子,少年沙哑的声音在李盛歌耳畔悄悄说道:“你听说过没有,最是无情帝王家,这个地方啊,金碧辉煌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李盛歌眼中闪过几分讥讽,最是无情帝王家,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了,她姨母一尸两命,她含恨死在病榻,不都是因为这无情的帝王么?
她吃吃笑了几声,将二人的杯子倒满,说道:“哪有人这样说自己家的……”
桃花酿喝起来清甜甘醇,后劲儿却大得很,两个人边喝边天南地北的聊着,很快一坛子酒就见了底,李盛歌白皙的脸已经微微发红,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喝的这么尽兴过,她趴在桌子上把玩着酒杯,忽然,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看着赵荀,问道:“你方才说,最是无情帝王家,那你呢,要是当了皇上也会变得无情吗?”
赵荀脸上也有了醉意,他看着眼前娇俏清丽的少女,心中一动,伸手抚上她的脸,打趣笑道:“世事无常,谁说得准呢,小盛歌,你要是现在嫁给我,那我肯定不是无情的人。”
李盛歌一把拍掉脸上的手,眼神已经有些迷离,小声嘟囔道:“登徒子,随便摸姑娘的脸,我看你不是无情,是多情……”说完,头一歪,干脆趴在桌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赵荀见状,摇头笑了笑,将人打横抱了起来,走到内间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床上,坐在床边看了她半晌,才起身抱着剩下的一坛还没开封的桃花酿身手矫捷的翻窗出去了,没有发出任何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