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刮得急促,李盛歌骑着马急匆匆的奔驰在官道上,十二月的寒风如刀刃般割在她的脸上,生疼生疼的。她绷着一张好看的脸,眼中却早就噙满了泪,不知奔走了多久,她猛地一勒缰绳,怔怔的看着挂满了黑白布的行宫,门口的招魂幡在风中被刮得猎猎作响,李盛歌摘下斗篷,牵着马,站了许久才抬脚迈进了行宫。
行宫的人不多,也没人拦她,她径直走向灵堂,金丝楠木的棺椁安静的停在那里,李盛歌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流了下来,忽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李盛歌一惊低头过去,是姨母陪嫁的婢女兰香,她双眼已经哭得红肿,双手用力攥着李盛歌的手,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直直看着李盛歌,凄声道:“盛歌小姐,是皇后……是皇后做的,可怜娘娘肚子里的孩子,一尸两命,小姐,娘娘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啊……你一定要为娘娘和小殿下报仇雪恨!”兰香说完,便一头撞上了棺椁,鲜血顺着灵堂前的台阶缓慢的流下来,浓稠暗红。
李盛歌看着一地的鲜血和棺椁前的灵位,眼睛仿佛被浓稠的鲜血糊住了,一片血红不见天地。
李盛歌惊坐起来,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胸口上下起伏着,她看了看已经微微发亮的天色,再也睡不着了,好像梦中那一片暗红跟着她回来了,不对,那不是梦,那是真正发生过的……
建兴二十一年,宁贵妃突发急病薨逝于晋州行宫,被草草下葬,没人知道她肚子里还有一个未出生的孩子,当年名动京城的美人,死在了无人问津的西北。李盛歌起身喝了口水,沉着脸看着窗外刚刚冒了花苞的桃树,心中盘算着,如今是建兴十八年,姨母正宠冠六宫,当年因着一无所出没有依靠,又被人诬陷才被丢在行宫不闻不问,就连怀了孩子都不知道,轻易让人得了手。
李盛歌将茶杯放下,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她的拇指轻轻摩挲着杯子的边缘,几乎立刻就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无子,皇后,诬陷,虽说时日还早,但总该未雨绸缪才是,这一次她要她的姨母好好的活下去,所有试图伤害她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天色逐渐明亮,阳光透过窗户招进来时,李盛歌已经穿戴好了,她将一头如墨般的长发高高梳起,用银冠固住,穿了身浅灰色的圆领锦袍,虽说能看得出是个女子,却带了几分蓬勃的英气,一双不笑也含情的桃花眼又带了几分女子的清丽动人,当真好看的紧。
李盛歌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短刀插在官靴里,便出宫去了。
清晨,长安街上已经逐渐热闹起来了,李盛歌出了宫门,耳边是各种充满了烟火气息的叫卖声,直到这一刻,自她重生以来的虚无感才彻底散去,这个热闹繁华内地里却腐朽不堪的京城给了她足够的真实感,她漫不经心的四处走着,一路从长安街走到了朱雀街,朱雀街是京里达官显贵们常来的地方,就连这里的秦楼楚馆都比旁的街上高一个层次,整个京城闻名的望星楼就在朱雀街的正中间,李盛歌抬头看着望星楼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耳边似乎响起赵荀有些沙哑的声音:“我听闻望星楼的桃花酿是京城一绝……”
李盛歌嘴角露出几分玩味的笑容,稍微思衬了一下,抬脚迈进了望星楼。
小二一见有人来,忙迎了上来:“这位小姐,现在还没到吃饭时辰呢,您是……”
李盛歌自腰间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他,道:“两坛桃花酿,我中午来取,够不够?”
小二伸手接住银子,喜笑颜开道:“够!够!可还需要别的?”
李盛歌想了想道:“再给我准备盘荷花糕,栗子糕嗯……再来盘蜜饯青梅,我一并带走,不用找了。”
李盛歌离开了望星楼,正要往镇北侯府去,忽然被人喊住了:“飞鸢姑娘?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啊,只是不知飞鸢姑娘一个宫婢怎得就这么轻易出了宫。”
李盛歌脚步一顿,微微皱了眉,赵霖轲……真是越想躲什么越来什么,她调整了下呼吸,转过身,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毕恭毕敬道:“见过睿王殿下,我家娘娘吩咐我出宫来采买些物件,这正要回去呢。”
赵霖轲身着黑色的便服,俊朗的脸被衬得有些凌厉,他失笑道:“大名鼎鼎的李大小姐,为何要在我面前装宫婢?在下实在是想不明白,不知道李小姐能否解释一二?”
李盛歌心猛地一沉,她知道自己瞒不了多久,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赵霖轲,重活一世,你还是那个为达目的决不罢休的睿亲王,只是我再也不会像傻子一样让你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