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那天的事,我伤感不已,“失去了很重要的人……“
她不再问我话,继续安静地做她的事,静默且柔美。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只是在这间茅草屋的方寸间休养,屋子里的炭火一直燃烧,片刻没有停息,屋外的风雪呼啸,与屋内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
屋内陈设简单,一方木桌,一张小床,半卷苇席帘子,隔着帘子外有一张小榻,这几日,我用了她的床,想必她便是寝在了那张小榻上。
隔着方桌不远处,便是炭火炉子,整日里边都在烧着火,火炉里的水时时传出滚沸的咕噜声音。
靠床的墙壁上挂了三幅画作,一幅美人荷锄采菊图,一幅美人立竹隐现图,一幅美人折梅盈香图。画作品质不凡,用色上乘,落笔有心,别有韵味,教人看来为之入迷。
往画作的落款之处看去,是浅浅的朱砂印痕,题着“白秋郎雅作”几个字,只这几个字,我便幡然顿悟过来,这是燕国画师白硕的画作,看着如此出神入化的勾线泼墨技法,想必是他的真迹。
这样安静的氛围,似乎这是我许久都没有体验过的安静与和谐。
我思来索去,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便将桐木琴取了出来,我轻抚琴弦,熟悉的韵律随之拨响。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风雪催人,长路寡人。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
之子于归,远送于野。
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此时我的心绪是混乱的,有伤感,有忧虑,即是对那件事的难以忘怀,也是对我如今处境的无奈。
深沉忧郁的声音蔓延在屋内,似乎这琴的空灵之声传彻了整个山谷。
“阁下弹得很是忧郁,就像绝望到了谷底,着实让人惋惜……”这个沙哑的声音从房间的另一角传来,是那个救下我的妇人。
她用粗陶敞口小碗端了一碗粥走来,我上前帮忙,却显得有些碍手碍脚。
待我做到桌旁,便闻到温热的粥飘着红枣的香味,我一下便觉得来了胃口,我便问她这是什么粥。
“红枣野葛粥,阁下有胃疾奴无滋补之物,此枣与野葛滋补利脾胃,阁下多食之”。
我听到十分感激她,心下也想起了姝月,我时常胃疾绞痛,她便为我温粥,从前我还觉得姝月做食不堪入口,如今想来竟都暴殄了。
“您可是会弹琴?”,在我喝粥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便问她,毕竟她能鉴赏我弹奏的曲子。
我看向她,她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地看着我的琴,仿佛若有所思。她的脸上是我从没有见过的温柔和谐之色,她那看不清的眼色之下,藏着许多过去的故事。
“您是一位了不起的琴师,比起您的师父,阁下的技艺有望青出于蓝”。
“师父他……我还差些……”我心下不自信,不过确是实话,我没那么容易就能超越师傅的成就。
“想当初,我还年幼时,与我家公子流落燕国蓟城郊外的破庙,当时风雪交加,流民相聚在一起却十分融洽,我与华庭前辈还有过一面之缘”。她继续说着。
我不禁大骇,原来,那妇人年幼之时陪着落难的本家公子出逃在外,两人也不过半大的少年,他们流落在蓟城郊外的破庙,恰逢当时露宿在破庙的师父,师父毕生秉承“众生皆平,听音无类”。
在破庙为流民演奏之时,师父便与这妇人结缘,师父便将一琴谱赠与了她。
“原来您与家师有如此渊源”,我心下一阵欣悦,便继续问道,“不知该如何称呼您?”
“不才,奴唤作含霜”,她恭谨回礼说道。
听她一说,我心下胆颤,莫不是夏南与我说的那个含霜,红袖居的头牌艺伎,天下万非有这样的巧合?
“说到底,我曾在徐国为青楼女,就在徐国榆林城的红袖居,如今阁下知晓了我的身份,还望您不要嫌弃……”她说这话时,不卑不亢,似乎全然只是客套。
“不不不,前辈见外了,您收留我已是至善,我还如何能有此想法,不过,您说您是含霜,不知您可还识得夏南与冬荣?”
她听我这样一说,便沉默了一会,从她一闪而过的惊讶表情,我看得出,她很看重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