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惠王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的说,你们不能在一起,这有背天伦。
“我与齐姜是义兄妹,父王明明知道的”。
“你!总之,你们不可以……”齐王大声呵斥。
“为什么!”
“因为你们是亲兄妹!”齐惠王痛苦的说了出来,遂阳依旧记得,那时齐惠王的表情都是凝固着的,很是难看,以他对惠齐王一向的见地,他知道齐惠王并没有骗他。
遂阳君苦笑了一下,绝望的说道,“难怪您一向待齐姜很好,原来如此,她果真是您与妫田氏的女儿”。
两人之间的缄默让氛围一度压得人喘不过气。
“起初坊间的传闻,臣还疑虑不信,只是没想到,父亲与臣妻之间竟能发生这样的事”,遂阳君绝望而淡漠地说道,一字一句直击齐王。
齐惠王沉默了,许久他才说出香玉的身世。
当年齐惠王与田成将军是好友,田氏对齐国有军功奉献,齐惠王为表对田家的恩宠,时常亲临田府,在田府与田家人相处久了,齐惠王便被田成之妻妫田氏的美貌所吸引,他热切的爱上了她,起初他就只是把这份感情藏在心底,后来便一发不收拾了。
这本就是一场不贞之遇,可是,齐惠王越是压抑自己的情感,心里便越是难受。
欲望的火花,不会因被捂着,而逐渐降温,会随着心下的喜欢愈发热烈。
直到田成带兵在外,他让人用小轿将妫田氏偷偷抬进宫里,他对她表达了自己热切的情感,妫田氏难拒他的热情,二人便偷偷的相处,也成就了这一段荒唐之事。
这样的荒唐之事一来二去,便是田家的人也是知道几分的,田成回到临淄后,妫田氏便怀孕了,后来便生下了香玉。本来齐惠王与香玉不会有交集,可是田成战死沙场后,妫田氏便被田家的逼死了,齐惠王思念妫田氏也怜惜香玉,便想出将香玉封为义女接进宫,才有了这几年的父女之情。
这样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谁也没想到香玉也在门外偷听,当她听闻这些,心下十分震撼。
她突然明白过来,小时候田家人逼死母亲前所说的遮羞布是什么意思了,她忽然想起她最依恋的阿嬷为什么多年没有再出现了,全都只是因为她的身世,她是齐惠王的私生女儿,是田氏家族的耻辱,是齐国的笑话。
原来,她的存在一直是夹在齐惠王与田氏之间的耻辱。
香玉心下难过万分,赶也似的逃离了王宫,她往后山一直跑一直跑,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去这里,她只是觉得那个地方很安全,她只想去那里。
穿过熟悉的红枫林,一条小溪的尽头,枫林小筑还在,晚香玉还在,石桌还在,凉亭还在,书房还在,一切如旧,可是她很难过,她蜷缩在书房里,因为这里全是遂阳君生活的痕迹。
她脑海中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响起了一阵熟悉的开门声,随后熟悉的平稳脚步声,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呼吸,熟悉且温柔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天色将晚,你该回去了”。
香玉什么也不想,只是起身抱着他,他的身上有着淡淡的晚香玉的花香,他的身形很挺拔,虽然看上去文文弱弱,但真的能给人很安全可倚靠的感觉。
遂阳君一动不动,任她抱着,心下不断警告自己不能心软,因为他一旦犯错,便是一段不伦之耻。
虽然这么多年的确他们互相喜欢,但在大是大非之前,他不能犯错。他又何尝不是很难过,多年的心思那能一朝浇灭,但是,若果他不这样适可而止,会迟早害了她,世人的舆论会将她逼死的。
“你带我逃走可以吗?我不想嫁去卫国”,香玉心下想的是不想离开他。
“荒唐!两国联姻,容不得你说不”。
绝情的声音浇熄了香玉最后的期望,她愣了愣,冷笑了一下,“我不相信这是你的心里话”。
“一切已成事实,以后不要再来枫林小筑,明白了吗”,遂阳君冷漠地说着,藏起了眼里所有的深情。
没想到他会如此决绝,香玉难过万分便落寞的离开了枫林小筑。
她不知道是,在她离开后的枫林小筑,只剩遂阳君一个孤寂的身影,他藏起的深情在一瞬间变得苦涩而落寞,最后变成了那种深刻而绝望的孤寂,就像九冬彻夜的寒冷,让人心疼。在她离开后的枫林小筑,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馨。
离开齐国临淄那天,香玉身着大红的嫁衣,脚步翩然如一只大红的喜蝶。她的头上戴着金镶翠羽冠,耳衬翡翠璎珞坠子,项佩紫金镶和田玉金圈,手执锦白玉如意。
当她缓步走过他的身边时,她细细的朱唇青涩开口对遂阳君说话,她放低的姿态让他心下难受。
“遂阳君,你可以再叫我一声香玉吗?”
遂阳君看向她,眼下如藏着一汪深潭,仿佛盛满了一望无际的黑色深夜,他冷冽的表情没有任何波澜,仿佛他的世界不会在意任何事情。
“吉时已到,齐姜,你该走了”,纵然有千言万语,遂阳君还是如此决绝。
齐姜,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称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