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夜晚的璘渊，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连风都变得吝啬起来。头顶稀稀疏疏的星光遥远而黯淡。连一树的红光都不再耀眼。希玖坐在滕树前，扭曲的根部歪斜丑陋，却又因它成千上百的密集虬根而显得伟大。

“他们……”卡里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袍，“猎杀者突袭了领地！”

“猎杀者大概也不喜欢其他力量盘踞在璘渊里吧。”希玖的声音很平和，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结果。对于曾经的敌友故去，他显得平静而冷淡。

“迦粦还活着，我让他带着几个幸存的异能者离开了！”那些死在领地里的异能者，被烧得干干净净。

“我以前一直觉得魔林很小。”卡里说，“我以为只要握紧手中的剑，就可以赢到最后。但是好像，利剑不能刺穿一切，它伤害别人的时候，也会伤害我自己。”

希玖看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首领不希望我们留下……他们的战争，与外族无关！”

“可是璘渊……”

“我知道！”希玖打断他，“璘渊这片土地会一直存在，死去的只是这片土地上的种族人。当年就是因为外族的介入，才使得神族人对整个魔林发动了攻击！他们的宿命，该由他们亲自了结！”

“你的意思是……”他们要离开这里吗？

“卡里，你为什么要让迦粦他们离开璘渊，守卫者又为什么要我们离开璘渊？对于这些人来说，我们都是异族！”希玖的语气近乎哀求，他看着卡里的眼睛，希望他能改变想法，“何况我们留在这里，只会是累赘。”

“你决定了？你要走？”卡里思考了一会儿，郑重其事地问他。

“是！”希玖的语气沉稳坚定，“走吧，等到战争结束，等到璘渊重新建立起新的家园，我们再回来！”

“那好！”卡里拉住希玖的手，“我们明天就离开吧！”

希玖抬头看着那滕树上的红色冰晶，他们仿佛已经安然睡去，在这漫长的四千万年里，魔兽们承载了本不属于他们的一切。希玖的面容在片刻呆滞后恢复到一如既往的温和，他对着卡里勾了勾唇角，说：“继续流浪也很好，我们是同伴，我们要一起走。”

戮海的风几乎要将肌肤割裂。饕餮的尸体已经腐烂发臭，他的身躯逐渐膨胀隆起，肮脏的皮毛上满是凝固的深黑血痂，犄角和背部的尖刺发白变质。饕餮的尸体里散出大片墨黑的烟雾，烟雾不断翻腾哀鸣，它夹杂着寒风和碎雪，撞向厚实的冰层。

巨大的响声盖过了风雪声。庞大的黑烟一下一下撞击着冰面，震开了岸边堆积起的雪层。白雪再次四散开来。而崖岸一侧的积雪，被抖落在底部。

许久，冰层间出现了细微的裂痕，黑雾盘旋了一圈，发出一阵嘶吼，它一点一点地融进冰层，将细小的裂缝填补完整，透明的冰层里涌现出一道道黑色纹路，它像枝条般疯狂生长着，直到将深厚的冰层刺穿，黑雾慢悠悠地漂浮入水中，像是一层朦胧的纱，逐渐下沉，在沉寂了良久之后，迎接它的是一片耀眼的红光，和红光之下，千万魔兽恶灵。

饕餮灵魂的到来使魔兽恶灵极端兴奋，神族封印再次涌现，剧烈的红光刺穿万丈深的海水，折射在破涛汹涌的海面上。

黑雾越接近红光，痛苦的咆哮声便越发激烈。它难以忍受封印的攻击，红光几乎要驱散它的灵魂。而海底成型的巨兽越发兴奋，他们此起彼伏地咆哮着，刨脚下的泥土，眼中的扭曲的愤怒令人不寒而栗。魔兽们一个个涌上来，他们用锋利的爪子，坚固的犄角，巨大无比身体……一一袭向血红的封印。千百米高的海啸，一层一层地向穆山袭来。

海水一浪一浪地打在冰层上，剧烈地响声引发了穆山大规模雪崩，片刻后，冰层被海浪击碎，碎裂的冰块飞溅起来，又沉入海底。海水翻腾至戮海岸边，磅礴的海浪，源源不断地冲击着穆山！

穆山的积雪岩石被海水吞噬，海水褪净了它身上的雕饰，层层叠叠的山峰无规则地立在魔林边缘，古树，断枝，积雪，碎石……一一落入海中，穆山只剩下它最原始的模样。

海底的红光越发强烈，魔兽的攻击也越发猛烈，他们似乎已经嗅到了自由的味道，为了离开海底，为了挣脱束缚，不停地攻击着神族封印。

而神族墓穴中，雷泽上的数百星点突然开始颤动。他们镇压着的灵魂，开始慢慢苏醒。雷泽里的裂痕增多，星点自发地流动，缀在裂痕处，漆黑空洞的雷潭里，落岄的灵魂盘旋打转。

他们正在逃离，他们正在冲击着最后的封锁。大战即将开始，宿命即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