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乎乎的草丛里传来小虫子的叫声,远离了长乐宫的九花山子,菊花的清苦香味已经散了很多,草木特有的干燥清香一缕一缕的传进人的口鼻中,带来一股鲜活的生气。
方景颐披着大袖衫走在回去的路上,想起走出大殿前金寂寂满含泪光的一瞥,心里一阵阵的怜惜。
淑懿妃、嫣嫔、蒋泉茵、姬婕妤的宫女瑞鸟都给金常在定了罪,皇上也被这连环的证据说服了,一切都指向了金常在。
可她心里仍旧不愿意相信,素日那么胆怯羞涩的金常在,竟然做出这种残忍阴毒的事情,而且今晚的嫣嫔实在诡异,一直以来嫣嫔都是瞧不上金常在,怎得今日非要寸步不离的跟着?
以上种种,由不得她不多想。
姚念谙见她忧心忡忡,轻抚着胸口道:“你刚才也太冒险了,那么多人都给金常在定了罪,皇上都点了头,你还胆敢给她求情?”
她牵过方景颐冰凉的双手,叹息道:“君子不立围墙之下,我知道她素日与你有所来往,你于心不忍,可是也该爱惜自己,不要落入险境。”
金常在递过来的一团东西被方景颐捏的濡湿,她刚刚借着整理衣袖不着痕迹的塞了进去,听到姚念谙的安慰和劝解,反手握住她的手掌,道:“姚姐姐,我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今晚形势异常,金常在素日为人纯善,我不敢相信她会如此行事。何况我人微言轻,也帮不了多少忙,只能盼望彻查此事,查清她到底有什么干系,这就是我唯一能尽心意的……”
“若是她是清白的,那则好;倘若她并不清白,借此事我也认清了她的为人,没什么不好的。若是我畏畏缩缩,连替她求情都不敢,真的冤枉辜负了她的为人,才追悔莫及!”
方景颐语音轻颤,最终叹了一口气,想到大殿内众口一词定了罪,不禁心情又低落下来。
姚念谙紧紧握着她的双手,动情道:“景颐,你真是至情之人。枉我平日自诩最是豪气多情,可是今日也做了后退的小人,我不及你……”
“姚姐姐,你千万别这么说,可是妄自菲薄太过了。我与金常在往来过几次,你与她却只是数面之缘,人品性格尚不清晰,又怎么能够为她辩白?何况素日我被季婕妤和辛贵人针对,姚姐姐你也数次仗义执言,连得罪淑懿妃的势力都不怕,这才是顶豪气的事情,相比起来,我不过只敢求一个情,又怎么比得了?”
方景颐还欲多说些什么,姚念谙轻轻捂住她的嘴巴,眼神示意着一处黑暗里的草丛。
草丛处并未有宫灯笼罩,传出了些窸窸窣窣的碎音,似是有只猫儿在蹑步行走,又似是有人伏着身子穿行而过。
方景颐瞬间明白了,恐怕这路边的草丛里有人偷听她们的对话,心里不由得谨慎起来,点了点头,与姚念谙默然相携着走了一会儿,便分别而去。
姚念谙眼睛亮晶晶的,不知是泪水还是太过激动,方景颐的一番话让她相信自己没有交错这个朋友,自己何其有幸。
金常在与方景颐不过来往数次,她就敢仗义执言,自己与方景颐的关系比之金常在亲密数倍,若是日后自己出了事儿,想必她会更加尽心尽力的帮忙。
姚念谙冰凉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胸口,感觉安寂了许多。
这月朗星稀之下,夜色更加深沉浓厚,却让二人都隐隐寻觅到了一丝温情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