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声啼哭,就有人评价说:“嗯...声音没有修远的洪亮...”
修远修远修远。
这个像乌云一样永远笼罩在我整个人生的名字。
我今年已经二十二了,这个年纪,对男人来说,一切都还早。
大学刚毕业的青年也大多是在这个年纪,运气好的,有很棒的机遇,大概可以进一家不错的公司,为生活打拼。运气不好的,一切从零开始,但是对他们来说,都还早,他们还有大把的时光来做出他们每一个重要的选择。
但对我来说,从我出生开始,一切就太晚了。
十个月时,我努力的推着娃娃车跌跌撞撞的学走路,他们议论着说:“没有修远学的快,修远这个时候走路已经稳稳当当的了。”
“都一岁了怎么还不会说话呢?”
“长得虎头虎脑的,和修远小时候差远了....”
我那大了我三岁的哥哥,成了他们审判我的标准,我哭的没他声音大,走路没他稳,连说话都比他晚。
他生来就是这么优秀,有句话说得好,赢在起跑线上。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家里的人当故事一样讲给我听的,我对此并没有多么深刻的记忆,只记得讲故事的那个人,她笑得很开心,就好像这是多么好玩的一件事,可是我却笑不起来。
只是好奇,为什么他们在评价我的时候,一定要在前面或者后面加上一个陆修远呢?
后来,我开始记事,上了学,我的成绩就是他们新的目标。
他们一开始提议,要为我找特别的老师,可是小小的我知道这样对我来说一点好处也没有,要知道,陆修远可没有这种待遇。我没他聪明,我承认,可是我绝对比他努力,我努力不让自己活成他的影子,虽然我知道,这很难。这种难,我无法用语言形容,就打个比方。假如一次考试,他考了九十九分,他们会觉得他很棒,很厉害,而两年之后,同一场考试,我也考了九十九分,没有超过他,那么他们就会很失望,觉得我不过如此,一般般的努力。
可是我无法左右他们的看法,这种体验就很难受。
谁让我比他晚出生了两年呢?
六岁那年,我和陆修远跟着妈妈一起回老家看爷爷。
爷爷年轻的时候分配住所,就分配到一个老城区的大院子里,后来结了婚,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那里,爸爸要接他和奶奶去城里住,他不愿意,说年纪一大把了,来回折腾什么?
我记得那天正值初夏,天气还有点微凉,阳光却早已平洒在大地上,打在人身上暖暖的,大人们都在屋子里聊天,不时发出哈哈大笑的声音,我无聊,闷得慌,就推开门,走到那个大院子里。
也许是阳光打的时机太对,我看到那个女孩的第一眼,她的身周都萦绕着金灿灿的光芒,纯白的蕾丝裙边柔柔的垂下来,两只麻花辫在脑后一甩一甩的,时不时发出一声清脆的笑声。
那时街道上都种了青青的柳树,一到这个节气,柳树上的棕色球球就会破开,微风一带,一团团雪花一样的柳絮就会飞的满院子都是。
她当时的样子,胖胖的,短胳膊短腿的,满院子里追柳絮,追到了就把它团在手心里,后来越团越大,再一打开手心时,那柳絮就仿佛动漫里的云朵般,慢慢悠悠的飘出来,飞到她还能够得到的地方时,她又挥手把它打散,再接着追,以此反复。
我就这么站在角落里看着他,有人说我不如修远聪明,我也很认同,等我缓过神来的时候,手指已经捏上了那个鼓鼓的,白白嫩嫩的,软乎乎的,仿佛水蜜桃一样的脸蛋。那小孩软绵绵的看着我,眼睛里写满了警惕与害怕,然后大大的眼睛里开始弥漫起水雾,我惊觉大事不妙,松开手时,那小桃子嘴巴一撇,泪珠子仿佛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下来。
家里没有比我小的孩子,我不知道此时该怎么办,惊的手足无措,那小桃子拒绝我的接触,哭得更大声,身后传来弹簧门‘砰’的关门声,我回头看去,就看见陆修远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我自心里不服,因为那个小孩,我怎么哄都不停哭泣的小孩,抬头望了他一眼,便扑到了他身上,哭着用短短的手指指向我,委屈巴巴的向他告状:“那个哥哥欺负我...”
我的心情被打入谷底,不想说话,转身打算离开,却听见陆修远哄着她说:“他叫陆修白,是我的弟弟,他不是欺负你,只是想跟你玩....”
那个小女孩软绵绵的声音响起,我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只听她说:“修远哥哥的弟弟,一定不是坏人...”
左胸口的地方,仿佛被小锤子狠狠的敲了一下钝钝的疼。
如果说人这一辈子活在世上,必须要找目标来实现,才算完美的过完一辈子的话,那么我陆修白今生的目标,就是摆脱掉陆修远照耀过来的足以刺穿我身体的光芒。
我开始更加努力,如果说我是富二代的话,用别人的话来说,那就是像我这样努力的富二代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