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杨安突然问了我这样的问题。

“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你先说说，我听听你的意见。”

“有很多方面啊，我也不知道该从哪方面开始说。”

“你觉得美国有没有法律制裁不了的东西？”

“要是这么问，那当然有了，首当其冲的就是毒品。我现在还记得，初中的时候我在华盛顿州，那阵子几乎天天把数学作业借给同学，后来那哥们居然要请我抽大麻。”

“你抽了吗？”

“当然没有！我爸不让啊，以前就和我说过别接触这些东西。”

“嗯，你觉得大麻合法化正常吗？”

“这话问的，当然不正常了。”

“但是你也没有办法在大麻合法化的地区制止他们的行为。”

“……好吧，我明白了。但是，杨哥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既然石田纯把那些受骗的女孩囚禁到了中国，那肯定也有一些女孩被他带到了日本。毕竟他每年在日本呆的时间更长。”

“你说的这个不是可能，而是一定。杰克已经和我们坦白了。石田纯主要的产业就是在日本，说是产业，其实就是骗那些想挣大钱的女孩去做小姐。”

杨安的话让我觉得不可思议。虽然石田纯做这种事情不足为奇，但是，日本的治安应该还是不错的，如果石田纯长期以来都这么做却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那就有些让人难以置信了。

“日本警察不管这些吗？”

“牧泽，石田纯是日本黑社会的。”

“……原来如此。”

我是知道的，日本，是全世界唯一一个黑社会合法化的国家。很多时候，就算是日本警方对黑社会也敬畏三分，当然，更多的是畏。既然石田纯是日本黑帮的人，那么确实会很难办。

“接下来关于杰克，我们也要花费一些时间处理他的问题。牧泽，现在所有的情况你都可以报道了。在这之前，我再和你说一下关于那个莉莉丝的事情吧。”

“莉莉丝，杨哥你一说她，我想起来了，她不是和杰克在一起了吗？石田纯还说因为这个，杰克都不让她出来接客了呢。”

“不，莉莉丝已经被杀害了，而且和奥利维亚的尸体埋在了差不多的地方。”

“不是吧……”

“杰克确实很喜欢莉莉丝，但是他不允许莉莉丝对自己有一点忤逆。因为莉莉丝提了一次想回家，他害怕莉莉丝逃跑，就把她杀掉了。”

“这么屁大点事就杀人？”

“唉。牧泽，这起案子你是从头跟到尾的，很多事情你应该都清楚，去报道吧，你应该没有其他东西要问了吧。”

“杨哥，等一下，最开始死掉的越南女人……”

“那是石田纯杀死的，对了，石田纯的越南话很好。那个越南女人刚开始很听话，石田纯就让她去一些酒局陪酒。但是后来这个女人想回家，石田纯说要带她去森林里透透风、散散心，可是中途两个人吵起来了，石田纯一生气就杀了她。这些都是石田纯回来的时候和杰克说的。”

“我记得，有人听到他们争吵的时候有狗叫？”

杨安叹了口气，说：

“对，石田纯出去的时候还把狗带着了。那个越南女人死了以后，石田纯还让狗上去咬了两口尸体。”

怪不得，原来尸体上的惨状是这么来的，我当初还以为是野兽啃咬的。

“牧泽，还有什么问题吗？”杨安一脸疲惫。

“没有了，杨哥，我先回去赶稿，你好好休息吧。”

“休息不了，接下来还有的忙呢……我就不送你了啊。”

“嗯好。”

根据我的了解，杰克和石田纯是同党，但是我在后来采访杰克的过程中发现，关于把女孩运到中国来这件事，石田纯是主谋。

这并不是杰克为自己脱罪，而是事实。

惨死的越南女人、奥利维亚、莉莉丝，还有其他几个因为不听话而被杀害的女孩，虽然让人为之叹息，但也无可奈何。

杰克他们已经侦查好了监控的位置，利用偶然从物业人员那里听到的“监控器损坏”这一消息，找了一处在那段时间里，监控检测不到又基本没人经过的地方，在深更半夜掩埋尸体。

虽然我这二十多年来，在中国呆的时间不算长，但是对这里的治安很放心。杰克他们也是胆子够大的，而且，他们未免太小看中国警察了。

和杨安接触的这段时间，我愈发了解到，他在很多事情上都用心良苦。也感受到了一个普通警察为了老百姓安全生活而付出的努力。

只是，他好像情绪一直很低落。我记不清是哪次了，只记得有一次去他家的时候，他说过，无论警察再怎么努力，也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悲剧。所以在很多次面对人质的时候，他都会尽量保护人质的安全。

想到他曾经说的这些话，我不禁拿起手机，调出以前的聊天记录。

确定了日期，我赶紧上网查，很快就找到了那天的视频。

是我还在总部实习的那次，那是我第一次现场看到劫持人质的场景。

果然，在视频里，要求自己上去，换人质下来的警察……就是杨安。

这次的连环杀人案，被害者都是被迫做性工作者的女性。据现在警方了解到的情况，他们的老巢在日本。他们仪仗日本黑帮的照拂和日本法律对色情事业的的默许，不停地把受骗女性送往日本，并囚禁起来。

在日本发展得风生水起之后，他们又把市场定在了中国。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中国警方这么快就注意到了他们，又这么快就解救出了将近三十名外国少女。

接下来，他们正在和日本警方交涉。但情况并不乐观。因为在中国，警察制裁黑社会的事情屡见不鲜，但在日本这个黑社会合法化的国家，面对一些不法之徒，警察也很难将他们绳之以法。

石田纯已经回到了日本。在日本，地图上的红灯区用红色的线标记出来，所以也被称作“赤线”。

石田纯和杰克在中国租的房间里，警察找到了他们的地图，地图上但凡是他们涉及到的地方，都用红色的线标记出来了。不单单标记了他们安置少女的公寓，也用红线标记了每一名少女的死亡地点和死亡时间。

所以，这次报道的时候，我用“赤线连环杀人案”来拟定标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