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极黑的巷子,明明皓月当空,街面一片银白,可到了这巷口,月光却像被吞噬了。
李秋南走在前边,红衣跟在她身后,进了巷子。
“跟着我的脚步走,我看得清,到了就喊停。”
红衣连连点头,但又想她现在背对着她,小声的回答:“嗯。”
静寂的长巷,两侧墙面斑驳,墙角也有向上蔓延的青苔,还有的墙面大概泡了雨水,发黑。
脚下的石板路亦是坑坑洼洼,有一截干脆是土路,混着污水,实在让人下不去脚。
李秋南现在对自己这视力又爱又恨,爱的是她幸好看得清,不然踩上一脚不得恶心死,恨的是她看的太清楚了,每一眼都让她难受。
“到了。”
李秋南停下来,看了一眼走到她旁边来的红衣,顺着她的目光,她看到了一扇半掩的木门,没有关紧。
红衣没有看李秋南,径直上前,推门。
“吱——呀——”跟一个大喘气似的,木门发出的声音粗嗄,拖长。
这声音在半夜还挺明显的,但四周却没半个人出来看看。
红衣沉默了许多。
进了门就是个小天井,房子也就两间的样子,纸糊的窗户烂了很多洞,而且这么大动静,房间里也没亮灯。
红衣走到其中一扇门前,低低的喊了一声:“娘。”
李秋南明显听到里边有什么东西被撞翻了,下一刻,门就被拉开,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紧紧地抓住了红衣。
“是,是,是芳芳吗?”这个声音有些抖,干哑的像从喉咙中挤出来的一样。
“娘,是我,娘。”红衣扑入黑影,终于哭了出来,压抑了一整晚的情绪在见到娘亲时,终于觉得不用再压抑了。
李秋南就站在两人身后,她不想去破坏这种历经劫难再度重缝的美好画面。
朱三娘比李秋南想象的冷静许多,她抱着女儿,很快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直直的看向了李秋南的方向。
“这位,感谢你送我的女儿归来,且进来谈吧。”态度十分冷淡,像一个即将出征的战士一般。
红衣转过头歉疚地看了她一眼,凑到她娘身边,轻轻地把今天晚上的遭遇告诉了她。
李秋南明显感觉到朱三娘挺起的背一下弯了,整个人也柔和了几分。
红衣进到屋,熟练的摸出油碟,把它点燃,然后压了一下灯芯,让灯光微弱了许多。
屋子中间有一张木桌,很旧,但擦洗的很干净。木凳被踢倒了一个,还有一个立着。
“没想到姑娘你小小年纪也知道我朱三娘,救下了我女儿,我万分感激。”说到最后,朱三娘的眼泪流了下来,不知是她当年伤了眼睛的后遗症,还是心情激动。
李秋南估计可能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这朱三娘一看就像现代的女强人,虽然衣衫比较破旧,但打理得干干净净。头上已有几分岁月风霜,但梳理的整整齐齐。
整个人看起来比较瘦弱,脸色蜡黄,表情严肃,她坐在自己简单的床铺上面,但与她交谈的气势不输半分。
李秋南听她这么说,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婶子,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昨天在茶楼里,听到说书的说了千金布的故事,对您很是敬佩。”
“昨晚在芳香楼,我觉得红衣颇合我的眼缘,我义兄认出了红衣身上的布料,所以我去找了她,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我呢叫李秋南,在商队里叫我李南就行,是华阳县人士,不过我住在长安镇长青山那边,我义兄在那边修了一个别院,叫顾园。”
说到这儿,她停了下来,看着仍是严肃看着她这个方向的朱三娘。
话音一转,继续道:“我救红衣,只不过是看红衣合缘,决无半分非份之想。当然也看那个林老爷不顺眼,我打晕了他,他嘛肯定是要睡两三天,但红衣天亮应该就会被发现不见了。”
“我原本想带着您和红衣去关外走一趟,然后去顾园生活。但见到您,我觉得您也可以自己带着红衣尽快离开,今晚的事,除了我义兄,不会再有第五个人知道。”
红衣听她这么说,立刻紧张的看向她娘,想看她怎么做,但她定会跟着她的。
“你们是跟着林家商队一起走的?”朱三娘问。
“我昨晚力气没控制好,林老爷可能要昏睡个两三天,在商言商,我义兄可等不了他这么久。”李秋南微笑着说。
朱三娘拍了拍女儿的手,说:“我朱三娘自小就觉得自己这手巧,自命不凡,一朝眼瞎,尝尽人情冷暖,只是可怜我这女儿,自小跟着我颠沛流离,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她相信你,那我也愿随你去你说的地方,千金布我现在也能摸索着做出几分,以偿姑娘的大恩大德。”
李秋南连忙站起身,说:“不敢不敢,至于你的眼睛,我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