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短暂的时光中,他好似又变回了当初那个骄矜幼稚的少年,他同她在雪中作画,扮兔子逗她开心,甚至违背了君子远庖厨的古训,半夜偷偷背着宫人为她煮面条吃......
有时候阿鱼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卑贱,是真的不配得到幸福,因着她是渔家女,所以皇帝喜欢她便是原罪,哪怕他们夫妻二人从未做过对不起任何人的事,却依旧要忍受全天下的唾骂,她不在乎,她的心很小,以前装的是兄嫂,后来挤进来了一个他,现在还要加上自己的孩子,她觉得这就足够了。
可是她的生存挡了太多人的道了,那一日他仅仅是离开一会儿去上个朝,她便突兀的发动了,阿鱼冷静的一边差遣近侍去寻他,一边安排侍女去找产婆,却只得到一句淑妃也刚刚发动,为了确保安全皇后派遣产婆都去了她那边,前去寻他的近侍也是一直没有消息。
那一刻阿鱼突然心慌意乱,她不怕死,可是她还有孩子,还有她的少年需要她。在一阵阵越发强烈的阵痛中,她看到皇后姿容端庄的缓缓走了进来。
那个女人高傲的抬起下巴朝着她轻笑,“不过是个以色侍君的卑贱玩意儿罢了,怎么还想找陛下来帮你?皇贵妃放心,本宫的阿爹正有事需奏请陛下,这一时半会,怕是没人间的到他们。”
阿鱼喘了口气,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试图缓解疼痛,但效果很是微弱,她的心沉了沉,额头止不住的冒出冷汗,她眼睁睁的看着周围的侍从被抓了起来,那个傲慢的女人凑近她的耳边,一字一句道。
“怕是咱们陛下怕皇贵妃伤心,一直瞒着不曾告诉你呢,你那小渔村前些日子遭遇了海寇,全村被灭,无、一、生、还。”
“包括你那兄嫂和将将四岁的小侄女。”
阿鱼闷哼了一声,眼中充血,死死得瞪着这个得意轻笑得女人,双手用力得揪着床单,脖颈出青筋暴出,她颤抖着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只察觉到下体得血在不停的流失。
力气随着血液的流失在逐渐减少,眼皮似乎也越来越重,她感到浑身泛冷,阿鱼迷迷糊糊的仿佛是看到了兄嫂坐在床边担忧的看着她,摸了摸她的额头,低声在讨论着什么。
她努力的睁开了眼,看到了自己依旧高挺的肚子,却也悲哀的意识到自己已是无力让这个孩子降生,她倒在床上无力的笑了笑,呕出一口血,心中无限悲戚,竟是也不知该怨谁。
这条路是她选的,后果却是由兄嫂以及乡人替她承担了,他许她一双人,却让她眼睁睁的看着他辗转在后宫女人之中,他说他会护住兄嫂,竟是只敢试图瞒着她,他违诺太多了,许是报应,他终是连她也护不住了。
她是该怨得,她怨恨所有人,她怨那个少年护不住她却又招惹她,她怨丞相父女步步相逼,她甚至怨恨后宫所有得女人,她怨这世道不公,怨这人间黑白不明秽乱不堪......
阿鱼死的时候始终是直愣愣的瞪大眼睛,空气中一直飘着浓浓的血腥味,高挺的肚子下血流不止,床榻被尽数染红,死状可怖,她的眼睛至死无人可合上。
死后犹带生前怨,自甘消弭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