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谢忱的机甲没有多余的载人舱,而他以一敌二,原本就没有救援自己的力量。吴畏对自己说,你唯一的选择就是干掉克奇,才有胜利的希望。
他趴伏在潮湿冰冷的地面上,看着那架庞然大物向自己渐渐靠近,静静地等待着最后一刻——失败或者胜利,一锤定音。
“我们到岸上去。”克奇收回场,他什么也没发现,机载雷达的屏幕也告诉他没有发现目标。亚特伍德谨慎地问他:“机甲已经彻底失去动力,对方已经不能给我们造成什么麻烦,现在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是不是……”他没有说下去,但其中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
克奇一边操控着机甲向着湖岸飞去,一边若有所思地说:“你说得对。但是我还是有怀疑。机甲失去动力不奇怪,但我们死活找不到他就很奇怪了……他还能干什么呢?”小队三的队长陷入思考,“失去最有力的武器,近乎赤手空拳……现在可不是旧地球时代,没有武器的骑士比一个拿木枪的农奴更柔弱。”
比起吴畏的莽撞,克奇的操作高明多了,机甲的引擎喷口在半空便开始收敛,减少动力输出,同时打开缓冲气阀,当他的机甲落地时,动静不比一只降落枝头的鹰雕更大。与此同时,异能者展开场,灰色的波纹仿佛荡漾的水波,一波一波向外伸展,不需要太长时间,就能找到吴畏的藏身之处。
“你太卑鄙了!”当吴畏再一次灰头土脸地被余清从草堆里找出来,年幼的弟弟委屈地指控长姐:“你说过不用场的!”
“我说的是,我不会用场把你找出来,”余清慢条斯理地说,“我是用手把你身上的草拿走的,严格来说,我的场只是发现了你,但还是我自己找到了你。”
吴畏气呼呼地看着余清,片刻之后郁闷地放弃了和长姐争论:“算了!回家了!”他恨不得立刻回家然后关上门再也不用看余清那张可恶的脸。
“记得帮妈妈刷碗!”余清双手插兜悠闲地走在小弟身后。
“知道了!”吴畏扭头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他站住脚,认真地问:“余清,我要怎么躲,你才不会找到我?”
“如果你是精神系异能者,”余清毫不在意这句话开头就给吴畏多大的打击,“可以将你的场伪装成我的场,然后趁我不注意再发动攻击,打败我。”
“我问的是你怎么样才找不到我!”
“我回答了呀!我输了,就找不到你了。”
“这种家伙不可能比余清更强……”吴畏深吸口气,他闭上眼睛,在意识深处,浅红的场开始不规则地颤动,不知从而来的黑色慢慢浸染上去,当少年再度睁开眼睛时,吴畏满头大汗,脸色惨白——以他目前的实力来说,强行更改场的频率还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原本红色的场消失了,吴畏霸道横冲直撞的场彻底安静下来,仿佛从吴畏身体当中流出的浓稠颜料把场染成了彻底的黑色,改变发生得无声无息,当克奇的场扩张至此时,与他几乎相同的场柔顺地接纳了对方,两种一模一样的黑色融为一体。吴畏被伪装的场像流水一般有意无意地将克奇的场包裹了起来,而克奇毫无所觉。
“奇怪了,”亚特伍德的声音里带着不安,“克奇,我找不到他。”
“他能跑多远?”克奇有些不耐烦,“再仔细一点。”
问题是不论多仔细还是找不到吴畏。亚特伍德苦笑了一下,不敢再违逆克奇的意思,只能重复一遍之前的搜索——不论多远或多近,机载雷达或场都找不到吴畏的影子。除了克奇绵延翻滚的场之外不能再找到什么别的了。
吴畏悄悄地抬起头。
与克奇的场同化,一开始强烈的不适,但到了现在这种痛苦已经可以适应。少年在心中赞美了一下变色迷彩系统的强大,然后少年深吸口气,将一切恐惧和自我怀疑抛诸脑后,静静包裹住克奇的场在下一刻毫无预警地恢复了本色,纯黑在刹那被强硬驱离——
“不好!”
脑海中瞬间毛骨悚然的警报促使克奇本能地将场全力展开,黑色的波纹突然亮起,但紧接着他惊怒地发现刺眼的红色将他的场紧紧地包裹着,坚决地,毫不犹豫地不断向内压迫收缩,不管克奇如何挣扎努力,不管他的场如何震颤,无声咆哮,一切的努力没有丝毫作用,剧烈的疼痛自场的边缘迅速向着克奇传过来,在某个时刻,异能者痛苦得甚至失去了理智。
“……克奇,克奇!”亚特伍德慌乱的呼叫声唤醒了克奇,他强忍着恶心和呕吐感,愤怒驱使着异能者将痛苦向始作俑者反卷过去——并不是特别有效,但能争取时间。
“那混蛋包围了我们。”一边这样说,克奇一边感觉到了深刻的荒谬:一个人包围了另一个人,但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上面,“听着,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儿!”
“离开?”亚特伍德还想再问什么,但通讯器中接着传出他满含恐惧的惊叫:“啊啊啊!”之后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被暂时驱赶开的场再度反扑,这次克奇几乎失去了抵抗的力量。黑色渐渐从场中消退,从深沉的颜色逐渐变为象征虚弱的半透明,波纹的颤动越来越慢,被对手从容不迫地撕开,大股大股的血色涌入缺口,肆意缠绞克奇的场,直到对方奄奄一息。
“要投降吗?”在意识海中,吴畏看着不远处伤痕累累的克奇,随手弹开一丝徒有其表试图反击的场,“哦,”少年笑了笑,“我忘了,你现在说不了话。”
吴畏从藏身之处站了起来,轻轻跃起,无视与机甲中间超过五十米的距离,借助石头或树枝作为落点,几个鹊落之后落到了没有反应的机甲上。少年身手敏捷地爬上头颈处,盯着一个拳头大的红色按钮笑了笑,然后毫不犹豫地砸了下去!
代表弃权及请求援救的信号在所有人的眼前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