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郁宛如一只尾巴被钉住的猫,瞬间竖起了全身的毛。
“找的钱不要了?我又不贪你这点小便宜。”老板快步跟上,塞给她一把硬币。
攥着那把零碎的硬币,陈郁一边沿着街边走一边数数,可不管怎么样,总共都是六块五。她其实很想跟那个老板说,叔叔你算错了,而且你的矿泉水也卖得比别人家贵。
拐出南大街后,陈郁终于如释重负般地松懈了肩膀,她打开夹在胳膊下的那瓶矿泉水,隔着衣角的布料扭开了瓶盖,仰头喝了起来。
奇怪的是,往日里喝起来就像自来水一样的瓶装水不知为何渗出了丝丝甜味,陈郁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句广告词。
“我们不生产水,我们只是大自然的搬运工。”
低头仔细看了一眼包装纸,粗劣的塑料纸上印着一个明显山寨的商标,后面还有一个更加山寨的名字,乍一看还挺像回事的。
农天山泉。陈郁轻轻摩挲着这四个字,回想起刚刚品尝到的滋味,这可比它模仿的对象甜多了。
3
“你喜欢陈绮贞的歌?”
年轻的店员送过来甜点和咖啡,细心地替陈郁一一摆好。
“对。”陈郁发现面前多了一盘费南雪。
“我没有点这份......”
“老板送的,他说你今天点的歌很适合,心情好就多做了一份给你。”
店员偷偷看了一眼吧台后面的老板,低下头小声说:“其实是因为今天客人太少,他做多了......”
“别以为我听不见,你这个月工资别想要了!”老板的声音十分具有穿透力,陈郁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他耳力很好。
店员朝吧台的方向吐了吐舌头,撤掉桌上的餐盘,“请慢用。”
陈郁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窗外的阳光被木窗切分成一块又一块的方格,棋盘似的铺在桌上。面前的拿铁散发着淡淡的奶香,闭上眼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外公总喜欢在午后一个人躺在花架下面,脚边摆一台收音机放歌,身旁的小桌上总有杯现煮的意式浓缩。
陈郁问:这是什么?好喝吗?
外公告诉她,那是咖啡,有点苦,但很好喝。不过小孩子不能喝。
外婆却说那叫“小资”,放在以前是会被批判的。
以前是什么时候?五岁的陈郁趴在桌前问,对她而言出生前的岁月似乎都遥远而新奇。
是很远又很近的时候。外婆手里那把扇子轻轻地摇,好像摇着摇着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墙壁隔离了外面街道上的杂音,陈郁觉得自己安静地快要睡着。
窗外的景色像你没什么道理
这样的午后我在忠孝东路的咖啡店
这里的街道有点危险
这里的人群面无表情
想问你也问问自己
是否还会记得从前
……
她很喜欢沉浸在音乐里,或者说呆在一个只属于她自己的世界里。这个时候她没有任何烦恼与忧愁,只是简简单单地用耳朵聆听,或者嘴巴轻轻哼唱。
这个时候也没有考试,没有永无止境的分数与名次。只有她。
于是她干脆闭上了眼,垂下的头发遮盖住侧脸,她的声音青涩,也带着浆果的丰盈水分。
在她闭上眼唱歌的那三十秒里,陈郁没有注意到身边走过的少年,他的视线落在她放在一旁的书包上,再转移到她被遮盖的侧脸,停留几秒后脚步轻轻地离开。
睁开眼的时候陈郁似乎听到玻璃门上风铃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但就像短暂的幻觉一般,很快蒸发地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