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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提高班课堂里缺了很多人。
下周四就是文理分科后的第一次月考,这段时间大家的心里都绷着一条弦,毕竟这与高一时的考量方式很不一样。那时候要忙着应对九门课,有的人早早选择放弃其中三门,故而总分并不显眼。
但现在不同了。
陈郁知道班级里有一些排名中游甚至中游偏下的同学会在这次月考里大放异彩,他们在过去一年里吃够了政史地拖后腿的苦,眼下终于熬出了头。
可陈郁自己却是一个特例。
她在整个高一都是九门课平均用力,除了语数外剩下的六门中生物和地理比较拔尖,最头疼的是政治。填分科意向表的时候,她犹豫了片刻,最后选择了理科。
其实不管怎样,她最终还是要读理科的,所谓自由选择,只不过是一个幌子。
陈郁相信如果自己选了文科,那么这张表一定会被拦截在班主任手里,而等待她的将会是妈妈永无止境地质问与斥责。
选科的结果似乎早已注定,所以当意向表发到手中的时候,陈郁的脸上泛出苦笑。大人们总是很喜欢用冠冕堂皇的外衣包装一切,实际上是专制,可偏偏要说自由。
家长们最爱说的话就是:“现在不听我的话将来你会后悔。”
讽刺的是这后面往往跟着一句:“你要为自己做出的决定负责。”
陈郁觉得这是一个悖论,如果是听从了他们的建议之后做了错的选择,那凭什么还要由自己承担后果?左右都是想不通,所以她决定暂且搁置,文天说很多道理长大后自然就懂了。
她今年大二,想必看待事物的角度比自己成熟许多。
在家族的同辈里,文天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个孩子,她在两年前考上了北大的经济学,不过在此之前她的事迹就已经成了这十几年来妈妈教育陈郁时的必备素材。
文天的优秀仿佛是与生俱来,陈郁刚上小学的时候,四年级的文天就已经在报纸上刊登了数篇作品。未曾谋面时,陈郁一直觉得这位远房表姐一定会是那种带着眼镜、满脸严肃的小大人,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看《哈利·波特》都会自动将文天带入赫敏的角色。
在文天祖父七十大寿的宴会上,陈郁第一次见到了这位久闻其名的表姐,与想象中不同,她既没有戴着眼镜,也没有赫敏那样乱蓬蓬的头发与龅牙,相反她很好看。
白净的脸上卧着一双大眼睛,齐肩短发乌黑柔顺,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眼睛像月牙一样弯弯的。陈郁觉得那像两汪春日里的深潭,湿漉漉地散发着水汽。
陈郁呆呆地打量着她,甚至看到她纯白棉衬衫下隐约透出的打底背心的轮廓,那是区别于她这般大孩子的标志。
其实仅仅从文天的笑容里,陈郁就能看出她与自己、与同龄人之间的区别,用漂亮或是美丽这一类的词语都难以描述对方给自己带来的那种感受。很多年以后陈郁才明白,这种安然自若的恬静叫做气质,是要靠文化积淀与家庭教养经年浇灌的。
高一上学期的期中考试成绩公布后,教生物的方万国老师在办公室门前的走廊上喊住了陈郁。
“这次考得很不错啊,果然没有看错你。”
陈郁有些拘谨地朝他笑了笑:“谢谢老师。”
“你是海文天的妹妹吧?我是她当时的班主任。”
原来如此,不过文天似乎没有跟她说过。
陈郁看着老方那张和蔼的面孔,有些费劲地解释:“文天姐姐的爷爷是我外公的哥哥。”
“暑假她升学宴的时候跟我提到你了,她说你很聪明,让我一定要想办法把你分到我的班上。”
方老师摸了摸光滑的后脑勺,露出无奈的笑,“谁知道你们这届学校没让我当班主任,不过两个实验班的生物课都是我教,所以也算没有辜负她一番心意。陈郁你要继续加油啊,我期待你三年后的表现,相信你一定能和海文天一样优秀。”
不知道为何,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陈郁突然就鼻子一酸,其实很少有人这样直接地表达出对她的欣赏与信任。
方老师的课教得非常好,幽默风趣,讲的知识也是清晰易懂,同学们都很喜欢他。
从那天以后,方老师对陈郁而言更像是一个精神支柱,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她都会想到他对她的信任,她绝对不能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