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麦禾发来一连串的红心图标,几乎占据了半个手机屏幕。
“靠……”
陈郁仰倒在床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2
在麦禾接连几天的软磨硬泡下,陈郁终于耐不住,答应了要请她吃一顿学校不远处新开的台湾面馆里的招牌牛肉面。
这家面开在从麦禾家到淮中的必经之路上,每天麦禾都会骑着车从店门口经过不下四次,对她来说,这种“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痛苦远远超过一天写完两张政治试卷。
“你不知道,我感觉那张贴在门口的海报就像是个妙曼的女子在向我招手:来呀!快活呀……”
“……你怎么不说英俊的男子?”麦禾的比喻一向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不,男人体现不出那块牛肉的鲜美。”
那家店的海报上,巨大面碗的中间横着一块肥瘦相间的牛肉——这也是盘踞在麦禾心上数月都未曾消除的心魔。
这天下午放学,陈郁早早地收拾好了东西去高二(1)班的门口等麦禾,听说他们班最后一堂课是政治。
“女魔头的拖堂功力与老崔相比毫不逊色,甚至更胜一筹。”麦禾如是评价。
两个人一路赶着到了店门口时,门前招揽顾客的营业员告诉他们里面还剩下四个位置,但是没有两人桌了,而是那种窗边的长桌。
“没事儿!我不介意,又不是来约会的,怎么吃都成!”麦禾阔气地揽着陈郁的肩走进去,好像一会儿请客的人是她。
店里面的生意的确很好,陈郁和麦禾穿过人群,艰难地挤到窗边,但她们意外发现四个空位中的中间两个已经被坐了,只剩下左右不相邻的两个空位。
“我感觉中间那两个人也是咱们学校的,这校服裤子看着眼熟,要不我去跟他们说一下?”
“我去吧。”陈郁走上前,轻轻拍了下左边的那个男生的肩膀。
“同学你好,打扰了,请问可以和你换个座位吗?我和我朋友想坐在一起,方便吗?”
对方转过头的时候陈郁才发现他带着耳机,好像没有听到刚刚她说的话。
“换位子?没事儿,同学我跟你换吧!他带着耳机听不清,见谅啊!”一旁的另一个男生笑着招呼着陈郁坐过去,露出一口白牙。
“谢谢!”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的时候,陈郁突然想起来这两个男生应该是隔壁班的同学,戴耳机的叫柏文灿,总是坐在第一考场的第一列。
3
“你说,要是刘飞宇成绩没那么好,长得也不够好看,你还会喜欢他吗?”麦禾吸溜了一口面,含糊不清地问。
水汽蒸腾上来,陈郁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笑着骂道:“谁都跟你一样肤浅?”
麦禾龇牙咧嘴了一番,颇为老道地指点起来,“就好比我一直眼馋这家牛肉面,心心念念了很久,甚至梦里面我都能清楚地回忆出店门口贴着的海报内容,然后终于有一天……”
麦禾手里的筷子沿着面碗敲了一圈,接着说道:“终于有一天你大发慈悲地请我进来吃一碗,小爷我等呀等呀,终于面上来了,我迫不及待地就尝了一口,但我发现这面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你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比喻?面难吃吗?我看你吃得挺香。”
“Nonono……妹妹你听我说,我没有说面不好吃,但是它的确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那么接下来我有两种选择,要么尝了一口就走人,要么把它吃完,介于这是你花钱请我吃的,所以它就算是平淡如白开水我也会一滴不剩地吃完面喝完汤,但你不一样。
“如果你喜欢的那个‘刘飞宇’和对你告白的这个‘刘飞宇’不一样,那你还会继续喜欢他吗?”
陈郁突然想起来老方曾经在课堂上说过的一个冷知识:其实人的眼睛是可以看到自己的鼻子的,只不过我们习以为常地忽略掉了。
人们总是对原本就存在的东西熟视无睹,却容易在追逐爱的过程中一叶障目。
司汤达在《论爱情》里面写道:“将一根冬日脱叶的树枝插进盐矿荒凉的底层,二三个月之后再把它抽出来,上面就布满了闪闪发光的结晶,还没有山雀爪那么厚的最细小的树枝都被数不清的钻石点缀得光彩夺目,熠熠发光。”
所以在麦禾这样问她的时候,陈郁第一次开始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过去的一年间她不断地在心中摹画勾勒着对方,就像是在他身上镶满钻石,最后只剩下浑身的光晕在闪烁,可真实的刘飞宇又是怎样呢?
她喜欢的究竟是那个剥离一切光环的本体,还是一团虚无缥缈的幻影?
麦禾喝面汤的声音惊醒了陷入思考的陈郁,她无意识地用筷子翻动着自己面前已经微微发坨的面,像是在捞那块根本不存在的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