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会体面地和众人一样,举起香槟酒杯,欢呼着,献上自己的祝福,尽管不愿意,但体面到极致,成熟到极致,结果,我还是高估了我的心境,我没有欢呼,没有举起香槟酒杯,只是抬手将酒一饮而尽,然后寻了个角落,独自地玩手机。
说是玩手机倒也未尝不可,我又在写短信了,拍下了交换戒指的瞬间,鹤表演到极致的演技,喜悦和幸福之色流于言表,但全场知道他真正感受的,只有我和嫂子罢了。
我发给了李稚,黎昊和段瑞,他们也都回了祝福的意思,但大家心里想些什么,其实早已心照不宣。
不知道为什么,夜子嫂子露出的那种微笑和感动,让我想起了《末代皇帝》中婉容的笑容,只是相似,但却印象深刻。
那份无私的爱以及愿意付出一切的表情所催发出的完美微笑,实在是想不记住都难。
这段感情,十多年了,终于结出了果实,她应当是最高兴的,但难免也是苦涩的。
我希望鹤能看到她的努力,最后对她产生感情,然后和谐地走完一生吧,鹤,不用想都知道,他必然是孤独苦难的一生,我希望至少伴侣上不会让他过于难受。
但是这一切只是我的幻想,鹤孤傲的灵魂会接受自己这份妥协的感情,恐怕...
我不愿去想,我想献上祝福,但是眼前映起了老爷子及鹤父那恶心的笑容,就一点感动的心情都没有了。
自然,我没有推特,也不用其他的社交软件平台来分享,我从来不用这些,只喜欢用笔尖露出自己的心情,大概我是个不喜欢变化的人吧。
但我会把这张照片刷出来,夹在我的盒子里,总是有所谓的纪念意义的。
现场的音乐,我并不喜欢,我也不会跳舞,我与这一切都格格不入。
但我必须待下去,在还没有人走的时候,这是礼仪。
所以总归有些痛苦的吧,看着大厅最中央的两个人跳着华丽的舞蹈,切合着那音乐,简直完美到了极致。
只是这份完美在我看来,太容易破碎了。
在跳舞之前,也有女性邀请我跳舞,我都以不会跳为由拒绝了,我想,即使我会跳,我恐怕也没有那些兴致吧。
很奇怪,明明是和我关系最近的男人,我却不愿意献上我的祝福。
鹤,他永远都是我的大哥,我的挚友,我的良师,我的前辈。
大概,我这样的人,无论到哪里都不会得到救赎。
我以为我早已过了厌弃自己的中二时期,但没想到,这种厌弃的感情,恐怕会伴随我的一生。
我在洪流面前,显得那么不知所措。
有人说过,人总有一天是会成为英雄的,总有那么一个时刻是可以拥有自己的高光的。
在我看来,我十几年的人生里,尽是耻辱。
如果我有力量,如果我有力量,我完全可以带走鹤,带他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创造一个他所喜欢的世界,创造一个对他温柔以待的世界。
让桐本家丧失一个继承人,虽然听起来很严重,但是三代里有十几个人,应该是不缺鹤一个的。
不缺的,根本不缺,为什么是鹤?为什么一定得是他?为什么不能选其他人?其他人怎样都好,活着也好,死了也罢,我只想回到马尔代夫的时光啊。
仅此而已。
为什么?
最后所有的人都好像要离我而去,为什么他们要丢下我,投身这看不见底的深渊里,仅留我一人在岸边,怅惘着,无助着。
不要让我一个人啊。
不要丢下我只身一人,
看不到希望,
看不到世界,
看不到,
什么都看不到。
这样的情绪不停地发酵,让我痛苦着,痛苦得无法呼吸。
这种揪心的感觉,就像即将赴死,还不想死,还在害怕死亡时,亲人却递上了遗书,而我写了好多违心的,也不能说是违心的,就是正常的遗书流程,然后在写完的一瞬间立刻崩溃,钢笔触在遗书的信纸上,碾碎了笔尖,墨水肆流,撒的到处都是,在覆盖着整张的信纸上写下了四个潦草的大字,“我不想死”。
我曾经以为他们是我的救赎,但当他们离我而去的时候,我才知道,人是无法得到救赎的。
我体会不了一件和服就能延长死亡时间的悲伤,但我的悲伤岂是一件事物就可以有所缓解的?
什么样的事物能够抵消亲眼看着自己的归宿消逝在面前的痛苦,我想不到,也不愿意去想。
那种痛,疼得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