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老夫人起身迎上去,将尹谧拉住好一番打量,“怎地漂泊在外竟消瘦了不少?”
尹谧漂泊在外,最挂念的便是尹老夫人,亦将其细打量了一番,将尹老夫人布满老茧的手握的紧了些,笑道:“祖母莫要担心,应是又年长了些。”
二人拉住手朝床旁走去,黎氏正倚在床边,头上裹着汗巾子,面色苍白地朝尹谧伸手。
尹谧快步走过去,将黎氏的手握住,手掌登时像覆在雪上一般凉。尹谧扭头看向守儿,”姨母可有大碍?”
“回小姐,大夫说夫人是一时间气血攻心。”
尹谧朝黎氏瞧去,柔声问道:“表哥怎会做这等蠢事?”
黎氏叹了口气,气若游丝道:“他只是被那些酒肉朋友蛊惑了。”说罢,泪如断线般的又落了下来,“守儿,你去唤老爷回来。”
守儿奔了出去,尹老爷在一旁叹息道:“平日我便说你们对非儿太过放纵,平日要是管的紧些,怎会出这等事。”
尹老夫人叹道:“事已至此,你便少说两句风凉话。”
尹谧将被子替黎氏捂的紧了些,行至炉火旁添了些炭火,道:“有多久了?”
怜儿在一旁答道:“回小姐,大半个月了。”
“大半个月了?”尹谧惊道,“那如今是何局面?”
怜儿看了眼黎氏,黎氏朝其点头,“表少爷的那些朋友,都是城中权贵之子。幺老爷向李县令的大公子李少昀打听,他说棋社老板誓不撤诉,那些朋友家里欲花些银两寻些关系,让表少爷将所有罪名背下来。”
“什么?!”
尹老夫人抹去眼中的浮华,突然哽咽起来,“我问过你李奶奶,说李县令现在迫于权贵,亦是左右为难。”
尹老夫人乃是永县本地长大,与李县令之妻乃是妯娌之交。因少时不甚亲密,虽现下身份地位悬殊,但二人素日里仍会互相走动。
“那我们如今该如何是好?酬银子与他们一较高下?”
“若是酬银子能解决,此事倒不难办。”尹淳与尹铭迈了进来。二人本正于回来的路上,与守儿撞了个正着。听闻尹谧回来了,便疾步的赶了回去。“只现下我尹家于永县无权无势,听闻那几人中在各县各州都有些关系。”
尹铭走在前面,尹谧忙起身道:“幺舅,二舅。”
尹铭诧异地瞧了尹谧一眼,示意她坐下。尹淳紧瞧了尹谧一会,斥道:“你这是何打扮?”
尹谧忙迎上去拉尹淳坐下,“我慌着回来,一时间不得时间更衣。现下表哥之事才是最紧要,您甭管我穿了什么。”
怜儿给二人斟茶,尹谧随即坐下,“此事到底是何原委?”
尹铭叹了口气,吃了口茶,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尹家茶铺生意向来不错,在永县有好几家分店,三兄弟各家各管一铺。尹谧这一辈虽兄妹众多,但只尹礼非以及弱冠,对家中生意应能帮补些。但因黎氏对尹礼非素来管教不严,其心思便从未放在家中,成日在外呼朋唤友。半月前,尹礼非仍是一如既往地不顾家中生意,哄骗尹淳夫妇,道出门去办些私事。那日因茶铺着实忙碌,二人便未细问缘由,任由其去了。直至深夜,尹礼非未曾归家,二人才觉事有蹊跷。翌日清晨,一群衙役便于宅外砸门,二人才知前一日尹礼非在外犯了事。一众人在外逃了一夜,终未抵过搜捕,一夜之间锒铛入狱。
尹淳夫妇前去县牢中探望尹礼非后,才得知事情全貌。那日尹礼非如旧与其一帮朋友相约县中酒楼吃酒。一群人吃了起了兴,便多吃了几盅,酒兴上头后,脑子便就糊涂了起来。几人皆是家中独子,成日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时间竟互相攀比了起来。俗话说酒壮怂人胆,几人素日在家中对父母亲皆是言听计从,出了家门为了几两面子可不得好一番吹嘘自己。平日里吹嘘便罢了,那日恐是酒将身子与脑子暖过了,众人吹地是热血沸腾,慷慨激昂,谁都不服气谁。后来不知是谁拍案一喊,既如此我们便来比试比试。众人附和道,比试便比试!谁还怕了不成!于是乎便有了谁若能在酒楼旁的棋社中抢到银子,谁便是真的厉害。
众人登时一涌而出,朝酒楼下奔去。尹礼非走在最后,因有些醉了,下楼时未瞧清楚,一个踉跄在最末一个台阶摔了一跤。这一摔,登时酒意摔去了大半,脑子也清醒了些。见一众人早已奔出了酒楼,他便忙追了出去,欲将他们拦住。但刚迈出酒楼,便为时已晚。他只得在棋社外眼睁睁瞧着一众人将棋社砸了个稀烂,并抢了银子欢涌而出。
尹礼非看着棋社的小厮朝衙门跑去,看着好友们载歌载舞地消失在视线中,他当即便惶恐不安,躲回了酒楼。不一会儿便在酒楼上见一群衙役朝棋社行去,后又朝城中四下散去。因一群醉鬼在城中太过招摇,半柱香时间衙役便将一群人全部捕获。这一群人被捕后便清醒了不少,仔细一瞧竟未有尹礼非,当即便向衙役检举还少一人。衙役经过一夜搜捕,在尹宅后门的巷子里将尹礼非捕获。
尹谧吁了口气,道:“幸得他未参与其中。”
尹淳叹了口气,斥道:“他未参与又能如何?现下他那些朋友一口咬定,他亦是同伙。棋社老板因心中怨恨,听棋社小厮说瞧见了他在外面,心中也认定他是同伙,他未进去不过是为其余人望风。一并将他也告上了公堂。”
这可真是飞来横祸。尹礼非与那几人乃是好友,不少人有目共睹。抢劫之前一众人又于同处吃酒,现下即便是有百口亦难辨。
“世上竟有这般不仁不义之徒?”尹谧气得七窍生烟,“平日里称兄道弟,落难便不遗余力地将兄弟拖下水,可真是同甘共苦!”
黎氏与尹老夫人又忍不住抹了把眼泪。尹铭深叹一口气,道:“不光如此,现下他们众口一词将罪名全都甩到非儿的头上。说是他们所为全是受他唆使。”
“他们这般说,李县令便信了?”
“李县令倒是未信。只他们几家欲联起手来,借家中权贵势力朝李县令施压。如今已将棋社老板说服,只要瞧见其中有人受惩,他得到了应有的赔偿,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尹谧冷笑了一声,果真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尹家除去尹铭与县令之子李少昀走的近些,其余皆是勤恳踏实的百姓,无权无势,又怎斗得过官大势大。
“那我们便任由白白地莫须有之罪?”尹谧愤恨不平,“若是罪名坐实,表哥此生如何还能抬头做人?”
尹铭与尹淳相视了一眼,语重心长道:“我们急着唤你回来,便就是为了此事。”
尹谧一头雾水,道:“我?”
尹淳踌躇了一番,娓娓道:“你爷爷,濮全儒,再不济也是个当地父母官。他可能些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