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乙咬紧牙关,拒不回答。魏镜冷笑,食指一挑,高音又上一阶,刘乙疼痛难忍,想要蜷缩身子,却被捆绑,动弹不得,哼唧几声,艰难启唇
“城隍庙”
琴音微低,魏镜淡声
“具体呢?”
刘乙沉默,魏镜又一挑弦,刘乙心口像被人用铁钩勾住了一般,嘶了一声冷气,魏镜睨他一眼
“此曲有五层,此为第二层,若你想试试其他的,不介意现在弹给你听。”
刘乙扭曲着脸,冷汗直冒,片刻,喘息
“淮河口岸附近城隍庙拜亭右侧的斋宿所内。”
谭齐高询对视一眼,魏镜扬唇,指下不停
“第二个问题,铁矿在哪?”
刘乙睁眸,头晕目眩,好半天才看清魏镜的脸,却是淡笑
“您说什么,我不知道。”
魏镜不语,十指一按,抬袖,音又高一阶,刘乙咬唇,血痕出来,谭齐上前,抬起他的下巴,防止他自裁,刘乙怒目圆睁,感觉心被人用火勺抠动,闷哼一声,有泪留了下来,谭齐放开他,只听,虚弱的声音
“典海司署衙地下库房。”
魏镜恍若未闻,琴音继续爬高
“最后一个问题,刘绅和那些倭国人什么关系?”
这次刘乙不再回答,任琴音如何攀高,心肺如何灼烧,只闭目呻吟。魏镜一当,琴音戛然而止,却是冷然
“你不说,那本王来讲讲吧,你听听看,有没有说错。”
魏镜将琴递给谭齐,起身
“刘绅需要铁矿铸兵器,倭国人需要粮食和钱,二者一拍即合,达成协议。去年水灾,刘绅私下储粮,却用来与倭国商人交换矿石。本王说的可有错?”
刘乙闭目不答,魏镜讥讽一笑
“不说话便是默认了。本王真替皇上寒心,他一直宠爱的皇后一家,却是想要谋逆,取而代之之辈!”
刘乙睁眼,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那也是我们的本事!这天下,本来就应有刘家一份!若无刘家,哪有皇上今日?你再忠君爱国又如何?他始终不信任你!你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任你如何劳劳碌碌,皇位也不会落到你手里的!”
魏镜却是淡然笑之
“那又如何呢?不是我的,我自不会多求!”
说完转身,临到门口却突然道
“对了,这世上根本没有噬心散,我们给你吃的不过少量马钱子。”
刘乙脸一白,目眦欲裂,张口大吼
“你你你不得好死!”
魏镜不再停留,淡声
“找人看好他。”
“是!”
……
黄昏渐退,夜幕笼盖四野,淮江口岸附近寂寂无声,不似昨日喧闹。在距此地十几里处有一座城隍庙,里边供奉着水庸神,世代保护着淮安县的人民。
魏镜骑在马上抬头仰望高大的庙宇,有些悲凉,这里一方净土,却成了藏污纳垢之地。柳文成等不及了
“王爷,您说思芙就在这里边,那我们还等什么呢!”
“大人的心情本王理解,只是,若不等兵卫布置好,贼人从偏门蹿逃,我们所做一切不就前功尽弃了么?”
柳文成一滞,点头
“王爷所言极是,下官莽撞。”
高询回来
“王爷,一切已布置妥当。”
魏镜下马,挥手
“进,留活口。”
“是!”
众人将庙宇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高询带头,拿下庙内道士,来到刘乙提到斋宿所院内,想要依次撞门,魏镜抬手拦住他,对房内人道
“出来吧!这里已经全部都是我们的人了,你们没有退路!”
场上寂静一片,没有任何反应,魏镜接着道
“只要你们放人,我们保证不杀你们的人,若不然,你们皆不可活着出去。”
众人等了一会儿,依旧毫无反应,互相对望,一脸茫然看向魏镜,却见其淡然立于院中,表情平静,看不出喜怒。柳文成一急,想要说什么,最左边的门却被人从里边打开!几个穿着道袍,脚着木屐,手持大弯刀的倭国人从里边走出来,走在最后的,挟持着柳思芙。柳文成一见女儿,心急如焚
“思芙!”
柳思芙被人用刀抵着脖子,手脚被束缚,嘴里塞了块麻布,看见他们,红着眼呜咽着。几人缓缓前进,魏镜笔直地立在院中,不动分毫。片刻,却是在他们将要抵达他面前时,魏镜冷声命令
“站住,放人!”
走在中间的青年用奇怪的口音说道
“你们,退下!否则,杀了她!”
身后那人用了一分力,瞪眼。柳文成后退
“好好,我们后退,你不要伤害我女儿,把刀拿开点。”
魏镜没有动,沉声
“收手吧,本王说话算话,饶你们一命。”
那人顿住,迟疑片刻,却是冷笑
“你们天朝人,都是不守信誉的!我们,不会再上当了!”
说着挥手冲向魏镜,魏镜后退一步,突然飞起,速度极快地在人群中穿梭,众人眼花缭乱,不消片刻,那些人纷纷倒地,不得动弹,魏镜扶住柳思芙,将她带出人群
“柳姑娘,没事了。”
柳思芙回神,靠在他怀里,眼泪簌簌直掉,抚着胸口哽咽
“思芙谢过王爷。”
柳文成走过来,将她从魏镜怀里拉出来,拍拍她的肩
“芙儿,是爹爹不好,没有照顾好你,爹以后再也不做这蠢事了……”
魏镜却没时间看他们父女情深,对高询道
“把他们都带回去!”
“是!”
……
典海司
刘绅看着魏镜及其身后的士兵,冷声
“王爷这是干什么?”
魏镜端视他,半晌,微微勾唇,反问
“刘大人你说呢?”
刘绅皱眉,一脸无辜
“王爷真是会开玩笑,您抽什么疯,下官怎么会知?”
魏镜掸掸袖子,突然从袖中抽出一张纸,展开
“想必大人对此不会陌生吧?”
刘绅睁大眼一看,伸手就要抢过,魏镜快他一步,将单据收好,一脸惋惜
“真是可惜了,那些倭国人有眼无珠,选择和你这样薄信寡义之人做买卖,赔了钱财不说,还搭上性命,这下可是有来无回了。”
刘绅眼珠子一转,甩袖
“不明白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是么,现在不明白不要紧,一会儿,你就都清楚了,”
一顿
“啊,真不好意思,忘记告诉你了,刘乙什么都和我说了,包括柳思芙,包括铁矿,包括,你的狼子野心。”
转身,对那些兵士挥手
“搜!”
刘绅站到他面前,冷然
“你敢!”
魏镜睨他一眼,漫不经心
“本王有何不敢,昨日敕旨你也看过了,还想再看一遍么?”
说着又要抽出那东西,刘绅淡淡扬唇,眼中带了杀意
“不用了,鬼知道是不是你为了扳倒我们做的假!”
“既然你不相信,本王也没有办法,”
一顿,却是眼神凌厉
“愣着干什么,搜!”
“是!”
那些兵卫说着就要动身,刘绅嘴角挂着残酷的笑
“这可是你自找的”
说完,吹了一声轻哨,脚步声响起,一大群人举着火把从四面八方涌入,将魏镜的人包围,为首的正是柳文成。院内一片通亮,魏镜扫了一圈,笑了笑
“原来大人早有防备。”
刘绅轻蔑一笑
“表姐说你有多难对付,也不过如此。有什么遗言,现在就说出来吧,免得到了地下还上来找我麻烦。”
魏镜挑眉
“大人如此笃定能杀我?不怕皇上问起,怪罪?”
似听到一个笑话,刘绅仰头
“如果我向皇上禀明,说你勾结倭奴,借南下之机招兵买马,私藏铁矿铸造兵器,意欲谋反,陛下会不会相信呢?”
魏镜一怔,面露惊色。见此,刘绅笑得更加痛快
“你也有今天!”
今天,我就替刘家结果你,让你永无葬身之地!
魏镜却飞快变了脸色,学着他狂笑
“哈哈哈哈!”
刘绅一滞,怒声
“你笑什么?”
魏镜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表情严肃,却是嘲讽
“我笑你们刘家人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愚不可及,可笑之至!”
刘绅咬牙
“你!”
片刻却是阴笑
“死到临头还敢如此作态,受死吧!”
说着举剑向魏镜刺去,魏镜闪身,淡声
“柳大人,还在等什么?”
刘绅一震,面色一白,看向柳文成,却见其点头,对那些兵士道
“将乱党拿下!”
刀光剑影,灯火晃动,厮杀声响起,一刻钟后
“王爷,在场乱党除刘绅外,皆已诛伏。”
魏镜淡应
“嗯。”
回头,看向蜷缩在一角的刘绅,唇峰微挑,走了过去
“怎么,大人不是说要杀我么?”
刘绅两眼通红,指指柳文成,指指魏镜
“你们,你们早就串通好了?柳文成,你竟然背叛我!”
魏镜无奈摇头
“刘绅呐刘绅,让本王说你什么好呢?柳大人清正廉明,忠君爱国,怎么会轻易受了你的诱惑胁迫,做出谋逆之事?”
柳文成跪下,谦虚
“王爷谬赞,下官一直铭记圣上恩情,岂敢忘恩负义?”
昨日刘绅约他入府,以他贪污赈灾款为由威胁他,并设计让他帮忙,引岐王上钩,好趁机将他诛杀。柳文成迫于无奈应下了,按照计划让人将自己的女儿掳走,故意引起魏镜怀疑,将他一步步带入陷阱。却不想刘绅临时变卦,将他的女儿交给倭奴做诱饵!刘乙聪明一时,却未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岐王毕竟不是普通人,早就识破他们的计谋。
试想一个爱女如命的人怎么会在闺女居住的地方留下隐患?留了门却不派人把守,可疑可疑。
于是魏镜第二天约了柳文成,一番交谈后,柳文成决定弃暗投明。
江山易主,毕竟动了根本,况且刘绅并不是什么守信义之辈,他又为何要陪着冒这个险呢?
魏镜怜悯看了刘绅一眼,拍拍他的肩膀
“刘大人啊,没事还是多看点书吧,不然也不会被刘尚书嫌弃,派来此处。”
这句话戳中刘绅软肋,咬牙切齿,恨恨瞪了眼魏镜
“你去死吧!”
说着捡起地上的利剑往魏镜身上刺去,众人惊呼,魏镜转身,闭目,抽出青铜剑,看也没看刘绅一眼,反手一扬。鲜血划出一道极优美的弧线,温热随之而来,魏镜睁目,刘绅倒在地上抽搐片刻,而后双眼圆睁直视前方,一动不动。鼻尖腥臭味浓重,魏镜有些晃神,头晕目眩,后退一步,高询急忙上前,扶住他
“王爷,您没事吧?”
魏镜却自顾笑了
原来亲手杀人是这样的感觉。这也算他的仇人之一吧?为什么他感觉不到痛快?
……
闻昭幽怨地看着繁星满天,有些生气,魏镜这家伙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现在还没回来?就算对柳姑娘的事上心,也不用做到这种程度吧。正想着,前院突然嘈杂起来,闻昭一喜,他们回来了?急忙跑到门边,打开门,看见立在门口的人一愣
“你,怎么——”
魏镜身上脸上沾着血点,看见闻昭后,慌乱的心稍稍安定下来,伸手,紧紧抱住她,低声
“我回来了。”
这一天,真是好累。
闻昭有些无措,第一次碰上这么主动热情的丈夫。好半天才抬手回抱他,头抵在他肩上,柔声
“嗯,我一直在等你。”
魏镜心中一暖,扬唇
“我知道。”
好一会儿,闻昭推开他,质问
“你这一天到底去哪了?身上这么多血,是,人们的?”
魏镜看着她,目光专注,点头又摇头,却道
“闻昭,”
“嗯”
“如果我今天不回来了,你会去找我么?”
闻昭冷笑
“不会,你爱去哪风流就去哪,我才不会去找你。”
魏镜揽着她,促狭
“真的?”
闻昭点点头,手上却不饶过他,狞他的腰
“你不妨试试。”
魏镜点头,有些惋惜
“下次吧,这次已经回来了。”
闻昭瞪他一眼,咬牙
“你今天果然是出去风流了。”
说着抓过魏镜的衣领,在他不解的目光下嗅了嗅,片刻皱眉,捏着鼻子
“你到底去哪了?身上味道好奇怪!”
魏镜……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变相说臭呢。
看那姑娘捏着鼻子,眉头皱得老高,魏镜坏笑,揽过她
“怪么,我怎么闻不到,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闻昭佯推他
“走开走开,谁要和你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快洗澡去!”
“一起?”
“滚!”
“我说真的。”
闻昭脸一红,犹豫,魏镜放开她,幽幽道
“脸红什么,都老夫老妻的。”
闻昭脸更红了,咬唇就要答应,谁知那死男人却拿了衣服头也不回走出去
“骗你的啦,老夫老妻还是要自重的!”
闻昭啐了一口
“呸!魏镜你这个下流胚!”
每次都故意招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