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没问题!周总,您既然这么爽快地付了工资,我韩闯保证,这会就带人去各处找找陆总,大家要不分头行动吧?虽然,这县城不大,但陆总这人,也挺喜欢乱跑的,我带几个人去山里,老杨带你们去城里咋样?”韩闯说。
“那麻烦各位了!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吧,我还真有点担心陆应雄呢。”周志伟说着,便让老杨带路,带着我俩一起去苍朗县城里,陆应雄经常去的地方寻找,比如宾馆、网吧等娱乐场所,而韩闯则带着施工队的十来个人进山了。就这样,大家分头行动,希望能在天黑前找到陆应雄。
我们三人开着车,在苍朗县城里,那些陆应雄经常去的娱乐场所,一家一家的寻找,打听,大家要么说是最近没见过,要么就说是最近见了,但他情绪不好,也没在这里呆多长时间就走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至少前天他还在苍朗县,这俩天却怎么神秘消失了呢?会不会是去了香港?毕竟,他和陈婉如如胶似漆,也有可能扔下苍朗县的烂摊子,卷款跑路了。
我们三人在苍朗县绕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便回到了陆应雄所住的宾馆房间里,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正当我们翻箱倒柜,一筹莫展的时候,韩闯打来了电话,他情绪极度失落,支支吾吾地说:“王总,陆应雄找到了,在山里的一个湖里飘着呢……我们已经把他打捞来了,人已经断气了……哎!”
果然,这种意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平时陆应雄也挺谨慎的,怎么会掉入湖里,难道是被别人推进去的吗?我们顾不了这么多了,赶紧开车到了山脚下,又步行山,大概走了十几里山路,才找到这个水塘。这个水塘很大,周围较远处有几间茅屋,早已经不住人了,苍朗县前几年打算把这里开发成旅游景点,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坚持下来。
“周总,王总,你们看,老陆人都已经成了这样,哎,真是惨不忍睹!我们没想到,他平时那么好的一个人,竟然会这样自寻短见!”韩闯悲伤地说,“看来,咱们之前是误会他了!”其他的工人也有点内疚,便连连感叹,要么就沉默不语。
现在,我们还弄不明白老陆到底是自杀的还是他杀,但从尸体的样子拉看,衣服完整,也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看来是自寻短见了。哎,到底什么事情让他这么想不开呢?过了半小时,警察带着法医来了,经过一阵缜密的鉴定,法医明说了,老陆身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衣衫完整,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就这样,警察回去了,说事情大概是清楚的,应该是属于债务危机,他可能心情很差,便在山里闲逛,又有点喝多了,便一个不留神从山坡绊倒了,直接滚下来调到了湖里,整个过程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从现场来看,也没什么其他人的痕迹。我们感谢了警察同志,也感谢了参与寻找老陆的施工队,便一道把老陆的遗体运回来县城,保存在了殡仪堂。
晚,我和周志伟在宾馆里呆着,也没有心情四处出去瞎逛,吃饭也吃不下,只得一个劲地抽烟。谁能想到这样的事情呢?次见老陆,他还是意气风发的样子,如今便阴阳两隔了。
“你说,怎么办?遗体运回西安怕是没有必要了,都已经浮肿了,也不好运送,既然苍朗县是他最后创业的地方,这里也有他的比特币工厂,便把他葬在工厂附近的荒地吧,到时候给附近的居民一笔钱好了,他们应该会答应的。”周志伟说。
“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就这样吧。咦,我纳闷的是,为什么陈婉如不在呢?怎么就突然消失了?”我突然惊讶地问。
“你问我,我问谁去?你不是跟陈婉如还认识吗?你就打电话问问呗,要是这事儿跟她没关系,她肯定会接你电话,说出个道道来,否则,她就是心里有鬼!”周志伟指着我说。
“行,那我问问!”我拨通了陈婉如的电话,没想到她竟然接了,我把老陆的死因告诉了她,陈婉如起初是很惊讶,但随后又缓缓地说,“这件事情,跟我也有一定的关系,之前他的工厂运转不下去了,而我又任性,让他买这买那,结果我们就在宾馆里吵架了,这次我没有妥协,就决定和他分手,一声不吭地去了塞班岛旅游,散散心!本来,我想和他一起去,让他把那烂摊子扔掉,可他就是舍不得,还想往里头砸钱,说那是他最伟大的杰作!我就骂他是在扯淡,那个工厂根本一文不值,狗屁不如!他就让我滚,所以,我第二天就滚了。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张帆,对不起!看来,我们永远回不到从前了。”说完,陈婉如还想说点什么,在电话里迟疑不决,但还是没有说出口,便挂了电话。这种感觉,我也有,我清楚地知道,发生这种事情,我们之间的那些所剩无几的感情早已经彻底被摧毁,本来,我想着最后再说几句话,哪怕是互相安慰,或者说说从前,可我,始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想再打电话过去,还是没有勇气。或者,也可以理解为没有必要,因为事情,已经走到了不可挽回的阶段。
几天后,陆应雄的老婆于菲带着他的儿子陆明来到了苍朗县,我们就在比特币工厂里给他搭了个灵堂,又请了和尚道士做法,给陆应雄超度了一番,祝愿他一路走好,早生极乐,能够忘却人世间的一切苦恼。参加葬礼的人很多,有县里的领导,还有施工队几十号人,也有之前比特币工厂的员工,总之挺热闹的,大家都来送老陆最后一程。是呀,活着,就必须承受人世间的一切,死了,又是另外的一种解脱。也许,对于老陆来说,这辈子值了!轰轰烈烈地爱过,也疯疯狂开地赌过,更是在苍朗县闯出了一片自己的天地。
于菲在披麻戴孝,在陆应雄的灵堂前哭得死去活来的,这倒有点让我惊讶,按理说,陆应雄最近几年一直花天酒地,各种不顾家,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早都消失殆尽了吗?人们都说大难里头各自飞,可于菲竟然还这么重情重义!也是不容易啊,老陆,你可以瞑目了。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十年前的荣盛公司,我和陆应雄还是同事,又一次我们团建,大家都在KTV里唱歌,当时老陆就唱了那首《玫瑰花的葬礼》,唱得可深情了,“玫瑰花的葬礼,埋葬关于你的回忆,感觉双手麻痹,不能自已,已拉不住你,真的好美丽,那天的烟花雨,我说要娶穿碎花洋裙的你。”那天,他唱完,大家都还取笑他,你呀,大过节的,竟然唱这种坟的歌,老陆先是老脸一红,然后就翻脸了,“你们懂什么?我这叫个性!”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十年后的今天,老陆竟然在苍朗县走完了他平凡、光荣而又伟大的、轰轰烈烈的一生。当我们把老陆安葬在他最伟大的作品,比特币工厂附近的荒地里时,我想他算是死得其所了。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天气突然放晴,太阳高挂在空中,又一次恢复了往日的样子,苍朗县阴霾被一扫而空,阳光散在每个人的脸,充满了温暖。我用手遮挡着刺眼的阳光,在尘土飞扬的下葬仪式中,我仿佛又看到了那满天飘扬的玫瑰花……
两个月后,我正在西二旗的办公室里班,突然,我的电子邮箱里收到了一封信,我一看是怎么是老陆发来的,还以为诈尸了,见鬼了!可我在惊悚之余,还是细心地阅读了邮件里的每一句话:“张帆!老张!张总,算了算了,我还是叫你老张吧。跟你共事这么多年来,咱们互相帮助,一路走到了现在,还记得周志伟车祸的时候,是你让我去北京帮忙的,可没想到,我当时就喜欢了繁华的北京,还有那种紧张刺激的都市生活,于是,我留在了北京,跟你们一起打拼!几年后,公司市了,我也发了,我又辞职了,还和女歌手陈婉如走到了一起,这真是我的福气呀!可是,金融风暴来了,我的股票不值钱了,比特币也贬值了,我的工厂入不敷出,虽然并没有伤筋挫骨,但我还是隐隐地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再加跟陈婉如的感情越来越不顺,在我的事业出现危机的时候,她竟然还想着要四处游玩,问我伸手要钱,想去旅游,还和我分手了!我很无奈,也很伤心,便问你们借了5000万元。但是,我自私了一回,没有把这钱全部用来还债,我给了陈婉如1000万,又给了老婆孩子2000万,剩下的2000万,全部用来偿还工厂债务了,其实,已经还得差不多了……但是,我的身心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想想这些年来,平凡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我都有了,还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还有一个深爱我的情人,这次的金融危机,如果我能够过关,那么我以后会慢慢还这笔钱的,如果我不幸出事了,那就原谅我这次的自作主张吧!我平时没求过你们,这次,算我欠你们的……哈哈,还有,这份邮件是我定时发出的,不要过于惊恐,如果我到时候还活着,你悄悄地把它删掉就好了!”
“哈哈,老陆啊,你可真是鬼啊!你放心吧,你的葬礼很隆重,苍朗县很多人都参加了,他们纷纷称赞你是个不错的人,妻子和儿子也来了,哭得稀里哗啦的……你可以安心地去西方极乐世界了!”我微笑着自言自语,然后把那份邮件删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