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大雪落京城,冬日的天刚蒙蒙亮时就压得松树枝都堪堪弯了腰。
林霜热爱这样肆意狂放的大雪,每每遇见都会兴奋地奔出去,这甚至说是一种痴迷,就像她钟情两军对弈时的大漠,那滚滚的黄沙是任何将门之后心中暗涌的热血,是任何秀丽景致都不及的一种大美。
林霜整个人埋在一件雪白的狐裘中立在大雪里,看那错乱的不见枝干的红梅独自摇曳在呼啸不停的风中,星星点点,深浅不一的红晃动着,变幻着,怒放着,似仙人对弈的棋局,似流星飞驰的轨迹,似那遥远的熟悉的红缨枪刺破了白雪,穿透了狂风,闯进了林霜的心里。
这般景象,在林霜这儿,是终其一生也不该被辜负的。
梅香入骨,林霜拍拍自己的脸,大概是梅酒入喉,醉了个昏天黑地,她竟忽闻那战马嘶鸣,远处黑影哄然骤现,靠近时梅枝乱舞,梦中人拿着那把神枪,轻而易举在这大雪天劫走了一抹芳魂。
只见他翻身下马,动作一气呵成,似是扫过桌上凌乱的空杯,剑眸暗沉,眉头微蹙,语意凝重,“时不待我,此次一搏,生死未卜,我已寻到一处安全的地方,你且暂时落脚避险。”
林霜眼眸微落,落到他被冻的有些泛红的手上,朱钗在风中碰的叮当作响,红唇轻启,却似呓语,“你以前,从不会如此心急。”
沈旬易眼神流转,不发一言,却听到了一声叹息,“王爷,总是不爱惜自己,却疼惜美人。”
沈旬易一愣,无从辩解,只见身前的人,干脆地解下狐裘的绒帽盖住了他握枪的手,不等他拒绝又自顾自地开口。
“王爷,你不必担忧,我与你那花园里小白花可不一样,我当初既然答应助你得这江山,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打算,前路哪怕刀山火海……”
那是世间最美的笑颜。
粉霞在狂风中吻上醉人的容颜,鲜艳的红衣在白色披风里绽放,眼眸坚定而纯粹,凝这万千星光注视着她的挚爱,她愿做这暴雪中傲视一切,独自绽放的红梅,哪怕无人欣赏,也向生命抱以最高的赞礼,“我愿,一闯。”
(五)
“霜姐姐,我们已经连着赶了 2 天路了,你还什么都没吃,我这有张烙饼,你吃吧。”
林霜看着对面的小姑娘艰难地在马背上从自己的衣襟里拿出一个小包裹,路面颠簸时里面藏着的几张京城的芝麻烙饼被晃着压着,里头的糖心几乎都快漏了出来,小姑娘却毫不在意似的拿出一个,笑脸盈盈地递过来,透亮的眼里盛着满满的期待,这是唐笑,他爱的人。
林霜没有接那张烙饼,即便那长时间无声的拒绝已让小姑娘的眼里,盛起了显而易见的失落,“追兵可能随时会到,距离苍何山顶快马加鞭还需两个时辰,等到落脚点在用餐也来的及。”
“恩,好,那那我们先赶路,赶路。”唐笑将烙饼再次揣回去,手上沾的点点糖浆被蹭在衣服上,攥着马鞭加紧赶路。
林霜见其乖巧,暗自不语,手下马鞭加急,一跃于前,直冲密林边际。
“停,少夫人,属下请停。”
罗越半跪于地,神情严肃,“少夫人,王爷命属下驻扎苍何山百里川林,如今,少夫人再往前,怕是要出林啊!”
“王爷知会于我的安排,我想,我不必于罗将军细说。”
林霜居高而下,遥视远方,“王爷是说驻扎于林,可并非是遮人耳目的百里川林,而是前方阵法密布的十里竹林。”
林霜扫视一周,见众议纷纷,私有不服,当下冷斥,“虎符在此,见此符如见王爷,还有异议?”
林霜拿出一直挂于胸前的玉符,后又迅速塞回衣领之中,起鞭御马,步入竹林。
“停,向北行三尺,西一尺,马匹全置于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