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五郎没说法,当时的情形,换做任何人,他都会去救。
“韩四夫人特地让大嫂澄清我与韩七小姐无关,她并不愿意让韩七小姐与我有任何的瓜葛。”谢五郎挟一条银鱼放在谢母碗里:“三哥要成亲,您给他张罗婚礼。”
谢母盯着碗里的银鱼,又看向沉默吃饭的谢五郎,心里深深叹一口气。
算了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一家人用完晚饭,全都各自回房。
谢三郎送喻晚回厢房,折身去谢五郎的屋子。
谢五郎坐在窗台上,屈起一条腿,手肘随意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拎着酒壶浅酌。清冷的月光柔和的漫洒在他的身上,陡增一室冷寂。
“五弟。”谢三郎夺走他手里的酒壶,搁在一旁的桌子上:“借酒浇愁愁更愁,我们是一家人,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们说。”
谢五郎抿唇不语。
谢三郎看着越来越沉默的弟弟,拍一拍他的肩膀:“娘和大嫂会尊重你的意见,若是实在放不下,你便去找她。”他把一张信纸放在谢三郎手里:“这是大嫂让我给你的。”
交代完这句话,谢三郎走出院子,瞧见沈明棠等在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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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我给五弟了。”谢三郎挠一挠头:“江小姐不愿意你把她的事告诉五弟,他找过去两个人能好吗?”
沈明棠带着一点深意道:“不试一下,怎么知道结果?”
谢三郎有一种预感,五弟只怕不能达成所愿。
“你早些休息。”沈明棠叮嘱谢三郎一句,折身回院子,一旁候着的安夏,凑到她耳边说道:“殷兰姐传来消息,傅太傅跳崖了。”
沈明棠目光一凛,点了点头,吩咐她去备马车,出府去探望丽娘。
谢三郎站在门口,盯着院子看了好一会儿,迈开步子回屋。
门前清寂。
不知过去多久,谢五郎无声无息的离开谢府,策马南下。
历时一个多月,谢五郎到达目的地。
他牵着一匹骏马,站在江南小镇,小镇中间一条小河贯穿,两边建造宅邸,一座石板桥边栽种一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
如今正是中秋佳节,霏霏细雨,青石板凹凸不平留有积水,清雅馥郁的桂花香蔓延整条街巷。
谢五郎循着地址上而去,骏马举蹄踏进水坑里,水花飞溅而出。
“呀。”
一道清丽婉约的声音响起。
谢五郎浑身一僵,陡然转头望去,入目一把粉色油纸伞,上面描绘落梅,遮挡住女子的容貌,她的手拎起裙摆抖落。似乎觉察到有视线盯着她,微微仰头望来,油纸伞举高,她那张绝艳脱俗的容貌映入谢五郎瞳孔中,比她容颜更夺目的是她那一头如雪的头发,几乎与她身上雪白的长裙融为一体,清风徐徐吹来,裙摆飘飞,仿若仙姿玉色。
江泠月歪一歪头,看着眼前风尘仆仆的男子,他那双寂冷的黑眸,盯着她时渐渐红了。
“公子,你认识我?”江泠月眼睛里布满迷茫,实在想不起见过他。
谢五郎仿若万箭穿心,一路走来,他想过很多种可能,独独没有想过她会白了发,将他从记忆里剔除。
他喉咙干涩,动了动唇角,他想说什么。
“月儿。”
男子清越的声音响起。
江泠月偏头望去,瞧见站在石板桥边,桂花树下,一袭青衣的男子,清隽如松。唇角上扬,露出纯净烂漫的笑容:“凤无梵。”
她顾不上谢五郎,朝凤无梵小跑而去。
束在发间的丝带被伞架勾落,一头白发飞旋,脚步轻盈欢快,似怀春的少女奔向她的情郎。
凤无梵扶住江泠月,接过她手里的伞。
江泠月躲过,举起右手腕,皓白的手腕上系着一条丝带。
“我头发散了,你帮我系。”
“好。”
凤无梵无奈又纵容,取下她晚间的丝带。
江泠月抿唇一笑,背对着凤无梵,将伞收拢。
凤无梵从袖中取出梳子,为她将白发梳拢,不紧不慢地系上丝带。
江泠月转过身来,将伞塞进他手里,看见凤无梵同样雪白的头发上落了桂花,她踮起脚尖:“你低头。”
凤无梵顺从的低头。
江泠月取下桂花,闻一闻:“你头发染上桂花香气,我们等下采摘桂花,你做桂花糕给我吃?”
“好,现在去山里采摘。”
“我们在山里住两日,我想看云海。”
“回家收拾包袱。”
江泠月心愿被满足,朝凤无梵明媚一笑,两颊浅浮的梨涡似有霞光荡漾,手指攥着他宽大的袖子,朝他们的小院走去。
凤无梵打起油纸伞,回头望向谢五郎。
四目相对,刀光剑影。
凤无梵收回视线,与江泠月回了家。
江泠月去收拾包袱。
凤无梵将油纸伞立在墙角,从院子里出来,便见谢五郎站在马边。
“你放弃她四年,就不该再找来。”凤无梵目光平和,似乎经过岁月的洗涤,变得格外深沉包容,低声说道:“她之前容貌早衰,在白云观等见你最后一面,与你做一个道别,方才接受我的治疗,过往对她而言痛苦的记忆,全都已经忘记,如今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子。”
“她比你年长几岁,一直是她心里迈不过去的一道坎。她认识你时,你只是一个孩子,即便你们互通心意,在你面前她始终承担起照顾你的责任,你可见过如今轻松自在,烂漫无忧的她?”
谢五郎痛苦的握紧拳头。
“谢五郎,这些都是你无法给她的。她为你做得够多,你若心中有她,就该放手,这也是她唯一的心愿。”凤无梵最后一句话,彻底击溃谢五郎。
“吱呀”
院门打开。
两个人停止谈话,齐齐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