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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鹭离森_KUN

(64)

张日山跟着两个士兵,边走边闲聊起来,两个人也还算开朗,言谈中大致清楚他们两位是出自一个村寨的同姓兄弟,混乱当中村寨被歹人屠了,没有办才来城里找份饿不死的差事。张日山虽然一直严肃却也是个骨子里热心肠的人,对无家可归刚入兵营有许多规矩并没有摸熟的兄弟多少有些同情。一个士兵从兜里摸出来一个纸包,放在手掌中绽开是长沙本地的老爷们自制的卷烟,抽出一根笑着递到张日山面前。张日山是没有这种习惯的,很自然的摆了摆手,见士兵自己塞到嘴里,自顾自的点了火也并没有阻止,那烟卷的前端随着火星燃了起来,飘起一阵白雾,味道有些莫名的香。“佛爷不是那种不仁义的人,只要你们诚心诚意跟着他,准不会亏待你们。”张日山拍了拍抽烟士兵的肩膀,想要继续行前走。

“嗯,我们早听说过张大佛爷的名头,想想这次准不会错。”那人龇牙笑了笑,转头对自己的兄弟点了点头。“……你们什么时候从佛爷那得到的消息,事情这么紧急怎么没开车过来。”张日山总觉得头有些胀,眼睛似乎被那人嘴里鼻子里呼出的烟气辣的睁不开。“酉时整,我们二人不会开车,但腿脚利落,至于佛爷为什么派我们,我们是大头兵,长官说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不问原因的。”另一个人挥了挥手打散了周围的烟气。“……这么快,那你们又是怎么知道来照相馆找我?”张日山揉了揉眼睛,看了一下手表的指针5:45,他心里的疑虑更重了沉住气继续问着。“嗨,我们去了佛爷府上,管家告诉我们的。”这句话从那个抽烟的人嘴里吐出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笃定。

“管家告诉你们,我人直接去了照相馆……”张日山的手已经将别在腰间的□□抽了出来,防备的向后退,两人似乎早有察觉。张日山心里一沉,吸入的烟气肯定有问题,自己的行动力已然变得迟换,动作跟不上思考的节奏。倒是两格士兵也并不着急扑过去,应该是对所下的药效非常有信心,认定了张日山已经被那药彻底弄得颠三倒四了。那个抽着烟的男人将嘴里咬着的烟卷一口吐到了地上,任其弥漫,接着不怀好意的问:“长官……您是不是舒服吗……”

张日山此时已经汗如雨下,心内越着急动作越迟缓,汗珠顺着额头和颧骨一路往下嘀嗒的衣领都湿透了,他想起了曾经在黑乔寨神殿里梁湾是用力击打他的腹部还咬破了他的嘴唇用疼痛来使他清醒。张日山没在迟疑用力的咬破自己嘴唇,一股腥甜充斥着口腔,动作虽然依旧不够利索但他也没在继续停顿浪费时间而是打开了保险扣动了扳机,迟缓的动作似乎影响了开枪的准头,子弹穿入烟雾,留下了痕迹,没打中向他走过来的人,却不知是何等的幸运恰好阴差阳错的伤了后面的人。

那人应声栽倒在烟尘里,张日山被他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叫喊声,震得脑袋都快搬家了,药效引起的剧烈疼痛令他觉得反胃恶心,嘴唇的刺痛和反复击打自己腹部的疼痛似乎使得大脑比刚才更加清醒、灵活一些。对突发事件的疑惑和梁湾的安危使得他怒火攻心,稍一利索便逞能的认为身体已经没问题。跟随着手指扣动扳机的声音,他冲进浓雾之中,紧接着后背就猛地挨了木制枪托狠狠一下,刚要转身衣服和皮肤就已经被刺刀锋利的刀刃划开一大片。咬牙忍着疼痛,在心里估算着子弹的数量,张日山左手也并没有闲着,旋身抬腿向着后方踹去,顺势抽出靴筒内藏着的匕首,向前面站起的人影刺过去。匕首不知道插入了那人的身体的哪个部分,发出了噗嗤一声闷响,血液喷洒到了他的手上,有种湿漉漉的温热感。

匕首似乎刺得有点深还没来得及抽出继续攻击,他的脖颈处又紧接着挨了一枪托,张日山被这砸过来的枪托击打的单膝抵在了地上,他收了手弃了匕首转身抬手握住了刺刀,子弹已经用尽,右手握着□□向着那人腹部狠砸过去却被那人退后闪开了,刺刀从手掌中滑了出去留下了深深地刀痕。张日山将受伤的手甩了甩,颤抖的给□□换了弹夹,转了转头,索性脖颈的伤口只是被刀尖划伤了表皮,并没伤到动脉要害,不过血涌出来顺着向下染红了一片,触目惊心。此时一阵尖锐的风刺了过来,张日山迅速的甩头闪开,只听见锁链晃动叮当作响,噗嗤一声,像是蝎子的毒刺扎入了皮肉,向后扯动用力过猛似乎有撕裂的拉扯声,身后的人胸口的部分连皮带肉被那袭来的九爪钩削掉拽走了。

“陈皮?!小心那烟……”张日山怎么也没想到此时来救他的竟然会是陈皮。“你先走……”陈皮的声音从滚滚浓雾之中传来,张日山已经分不清到底是真的迷烟还是自己因为迷烟产生的幻觉,趔趄的向后退,终于抵在了砖墙上,青砖透过来的冰凉让他顿时有了一种安全感。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摸着墙壁向着来时的方向退回去,仿佛走了一个世纪终于一阵沁心的冷风把他迷糊的状态里解救了出来。

街头冷清,只有零星几个拉洋车的,见巷子里有人打斗都赶忙埋头拉车急匆匆的路过。回头张望巷子内哪里有什么浓云压顶,只见士兵中的一个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而另一个与陈皮厮打在一起难舍难分。张日山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摇头叹息,枪声在这乱世之中就是死亡的威胁,枪声不会引人停顿而是使得他们都生怕被殃及池鱼躲进了自家的安乐窝。昏黄的路灯在沉沉暮色下连成了一串,照亮着梁湾坐车离去的路,张日山晃悠着向前走了几步,伤口吃痛条件反射的歪着头,用手捂着脖子,啐了一口带着血丝的吐沫。他虽心有疑虑纸条上张启山的字迹是否昭示着他也陷入危机,可脚下却并没有迟疑还是奔向了去教堂的路,并不是梁湾在他心中的地位已超越张启山张大佛爷,而是他坚信张启山张大佛爷有着不需要自己也依旧独善其身的能力,比起他此时的形单影只的梁湾显然更需要自己。

梁湾从教堂离开一路顺着江水的一条支流不断向前,晦暗的天色使得急切的她不知道在坑洼的河滩上摔了多少个跟头,头发蓬乱,鼻梁和下巴擦伤了几道深浅不一点血痕,手掌也被河滩上的石头割裂了皮。汗水湿透了后背的衣服,江风袭来彻骨的冰冷,她捏着拳头咬着牙继续向前,掌中的血液滴滴答答的留在河滩白花花的鹅卵石上,骇心动目无法忽略。终于当她感觉自己走到脚都要抬不起来的时候,才赫然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支流干枯的尽头,面前高耸入云的山壁上长满了黑压压的藤蔓,前路决断代表着目的地一定就在附近,梁湾蹒跚的走向石壁,在黑暗中摸索探查着是否藤蔓周围大有乾坤,忽得隐约见到不远处藤蔓之中似乎有光晕从中透出来闪烁着,她用尽力气拨拉开了手腕粗细的藤蔓摸进了闪着光亮的石窟内。

梁湾揉了揉眼适应着石窟中的光线小心翼翼的向前,甚至努力将呼吸刻意的放缓,石窟外沿因钻进来的冷风而阴冷异常。白色哈气顺着鼻腔和颤抖的嘴唇缓缓的弥漫消散在空气里,前面不远处似乎有三两个靠在一起的人影,担心是歹人,梁湾下意识的贴着洞壁躲了一下,可等了许久才发现前方的几个影子纹丝不动,甚至没有一点声响。自觉不能再继续浪费时间,便壮着胆子压低了身体继续朝着影子摸了过去,等到走近了才发现面前靠坐着的的确是人。

只是这些人已经死了很久了,僵直的相互靠着,面色发青喉管撕裂,整根气管都被人用蛮力扯了出来,死相和九爷派到佛爷身边帮忙在秦岭救她的两个伙计如出一辙,想也知道一定是那个复制梁湾做的,同样的这些尸体的血液似乎已经干涸像是被人抽走了,复制梁湾靠人类血液维持□□的稳定性这和金卵中那个声音所描述的一样,人的血液中的某种成分可以给他们提供养分。

此时梁湾心里越发的害怕,害怕潼笙和小莲会像面前的这些尸体一样被吸干血液惨死,她匍匐着扒开翻过了这些靠成一堆儿的尸体。确定前路不在有这种阻碍才直起身贴着石壁继续向前,洞窟的尽头隐约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没有小孩的哭闹声,也没有女孩的叫喊声。冷汗顺着脊背不断向下,不敢多想继续增加心理负担,她加快了脚步,越是往里走空气中的湿度就越大,梁湾感觉自己的衣服自内而外似乎被水沁透了沉的拖着她越来越迈不开步子,头发也湿答答,呼吸愈来愈无力。终于算是走到了尽头,迎面一扇巨石半掩着,烛光从入口处泄露出来,影影绰绰说明她们就在巨石后面。“你来了……不太好找吧……咳咳咳咳……”丫头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像是裂帛那般尖锐刺耳。

梁湾心内叹息着,自己确实太天真了些低估了这险恶得用心,她扶着巨石循着声音走了进去,顿时血腥气弥漫着湿润的空气迎面而来,仿佛空气里每一颗分子都带着温热的血液,热泪充盈了梁湾的眼眶,抑制不住的怒气与愤恨充斥着全身每一个角落,她嘶吼着:“你们要我来!我来了,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害一个无辜的人!”梁湾一个箭步冲到丫头面前一把将她推开,手中握着沃特.费恩临别前塞给她的一只柯尔特M1908口袋型□□,指着那张满脸血渍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得脸。

可那人却丝毫不在意根本,她的瞳仁里闪烁着像是野兽一般的光芒,微笑着伸出舌头舔了舔的嘴角附近有些干涸的血渍,然后将手上拽着的小莲像丢垃圾一样丢到木桌上。小莲惊恐的瞪大眼,难以置信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她仰躺在方桌上瘫软的一动也不动,而脖颈处撕裂的伤口参差不齐,说起是被人咬人,更像是被一头野狗撕咬啃食过一样,梁湾眨了眨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滴答答砸在桌面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她还是无法相信与她朝夕相伴如同家人一般的女孩子就这样被人杀了,左手放开枪托颤抖着摸向小莲脖颈的另一面,意料之内冷冰冰没有任何血流在血管内跳动的触感。

悲伤的恸哭,回荡在整座石窟当中,反反复复,梁湾整个身体跟着激动的心情闪烁着,分筋错骨一般的疼痛甚至比不上内心悲痛的万分之一。捏紧□□的手指一点点的向扳机的方向合拢,复制的梁湾直起身,直勾勾的盯着梁湾的脸咧着嘴笑的瘆人,然后向侧后退了两步让开了一些,露出了紧闭双眼的张潼笙,他蜷缩着小小的身体靠在洞壁边上很安静的睡着。“你们究竟抢我儿子做了什么!”僵持许久梁湾便缓缓的垂下了手臂,谨慎的一点点靠前。“嗯……他很好,睡着了……睡……嗯。”复制的梁湾咧着嘴角,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张潼笙肉乎乎的脸蛋,那圆嘟嘟的脸上留下一个鲜红的血印子。

“别碰他!”梁湾感觉自己已经彻底无法冷静的面对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把复制的梁湾推的一下摔倒了一旁,复制梁湾的脸上瞬时间露出了狰狞的凶相趔趄着起身想要把梁湾摁倒。“急什么急……咳咳咳咳,打坏了就用不了了!”丫头气若游丝,一句话要用半分钟才能说完。“我对你……从来没有过……”梁湾摸着张潼笙的小手,凉的吓人,可孩子还在均匀的呼吸应该只是因为洞中没有屋内温暖所导致的,她想说自己从来没有对丫头产生过恶念,但转念她面对的从来也不是丫头,讲不得理。“……你猜到了吧,梁湾……如果,如果没猜到就不会再也不带孩子来二月红家。不过没关系,不要觉得委屈……我来到这里并不是要和你培养感情的,不是么……”丫头扶着方桌走到梁湾面前,复制梁湾像一个忠实的仆人走过去扶着她。

“你不明白……他那些小戏法不过是一种时空穿梭的后遗症,不会长久的……”梁湾知道自己无论怎样解释也是徒劳,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她们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说这些不过是拖延时间,能拖多久拖多久,万一命好等到救援了呢。可丫头似乎不想和她继续浪费口舌,大概也是因为她真的很难在支撑下去,似乎睁眼吞咽口水都已经很费力了,复制梁湾大力的将躺在桌子上的小莲推倒了地上,拉了板凳让丫头靠着桌子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