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州本来就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特产,就是雪蟆也要到秋季才会长成,再加上考虑到行路麻烦,辛螺是带了银票,到了阿吐谷王城才采买了一些常规性礼物的。
尹姜只看了一眼,就嗤了一声,将礼单扔了回去:“乡旮旯里出来的就是村气,就这些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手。”
既然这辛螺已经识趣走了,尹姜也很快就将这事扔到了脑后不再理会了。
辛螺过来拜见土王熊绎,本来就只是按礼数走个流程,熊绎接见她,是按礼节照个面,熊绎不接见她,她意思到了就行;既然那位姜夫人那么说了,而掌理大人石泽进也并未否认,不是她这边不知礼就行了。
反正除了年底要上贡,土王熊绎在辛螺的眼里就只是一个上一位的象征性人物而已,与其在土王府浪费时间,还不如抓紧时间赶紧看看阿吐谷王城有些什么农作物种子可以带回去。
夏依并没有专门的种子店面,粮种这些是跟米面放在一起出售的。
辛螺带着人在街面上转了一圈儿打听了一下,就去了通阳街,听说这街上有一家古月米行,听说有不少货品之类都是从大燕那边进过来的,比夏依这边本地的东西要稀奇很多。
辛螺记得,大燕立国以后,在历史上一度非常强大,不仅周围不少小国纷纷来朝,彼此间的民间商业贸易也比较繁茂;古月米行既然有很多东西是从大燕进的货,或许会有些惊喜。
古月米行门脸儿不算大,柜台做的是开口朝上的斗柜,倒很像超市里卖米面的地方,不过斗柜上方没有奢侈到用玻璃罩子,而是用了细纱绷了盖子,盖着柜子里的米面;外面还钉着几个小牌子,说明里面是些什么货品。
与辛螺在溪州经常看到的面粉相比,这家米行里售卖的面粉确实要洁白细腻几个档次,大米也是吹净了麸皮,簸掉了砂石,一粒粒看起来干净圆润。
前来买米面的人不算太多,从他们的衣着来看,应该也只是普通老百姓,由此可见阿吐谷王城的生活水平应该还不低。
女掌柜约摸四五十岁,一脸和善,刚称好了几斤面粉,送走了顾客,转头见辛螺带着人正在好奇地打量着,笑眯眯地迎上前来:“这位小姐,可是想买些什么?”
辛螺也客气地笑了笑:“掌柜的这里有什么种子吗?”
穿得也挺体面的一个小姑娘,竟然不是来买米面的,而是来买种子的?女掌柜只愣了下就很快回过神来:“有有,稻种这些我都搁在后面的厢房里,小姐进来看吧。”叮嘱了伙计一声,带着辛螺穿过门脸儿后的一个小天井,往后面的一间厢房去了。
整间厢房都打了木架子,一个个麻袋鼓鼓囊囊地搁在架子上,袋口都用麻绳系得紧紧的,只在绳梢吊了一块小木牌,标明了里面的货品名称。
“小姐想要些什么种子?”女掌柜倒并不因为辛螺年纪不大就忽悠她,而是仔细介绍起来,“这边几种是大燕来的白稻、红米和几种粳稻的稻种,这边是粢米、玉蜀黍的种子,那边还有新传过来的一些东西——”
粢米就是小米,玉蜀黍是玉米,小米也就罢了,没想到现在的大燕居然早早就有了玉米传进来……辛螺心头惊讶,正要过去细看,一个伙计蹬蹬跑了进来唤了那女掌柜一声:“胡掌柜,你妹妹和妹夫过来了!”
胡掌柜连忙让伙计招呼辛螺这边,自己走了出去。
辛螺正让伙计打开了那个装玉米的袋子,抓了一把玉米粒出来验看,就听到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粗大嗓门儿:“姐,你瞧,这就是我上次给你说的那个番薯和洋芋,这会儿总算运到了。”
番薯和洋芋?这时候居然就从外洋传进来了这东西?!辛螺不由眼睛一亮,将手里的玉米往袋子里一扔,急步走出了厢房。
天井边上,一脸络腮胡子的麻蜻蜓正指着地上的两只口袋说个不停:“你别瞧这两袋土疙瘩似的不起眼,那个番薯蒸煮烤着吃都香,洋芋还可以炒了做菜,原来安哥说过,这两土疙瘩灾荒年间能当粮呢!”
“这就是易……”胡掌柜顿了顿,想到这会儿还有外人,忙按着麻蜻蜓的称呼说了下去,“安哥说的番薯和洋芋?这东西真的很好种、产量大?”
一眼瞧见胡掌柜从麻袋里拿出来的几只红薯和马铃薯,辛螺忍不住开了口:“那个洋芋种不得!”
麻蜻蜓一下子沉了脸,立着眼睛瞪向从那间仓房里出来的小姑娘:“嘿,小丫头你说什么呢!这东西你见过没有,一张嘴就信口雌黄地说种不得,你什么意思啊!”
这两小口袋东西可是他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弄到的,要不是安哥跟燕皇那里提起,大燕的船队出海后也不会想着到处收集这些玩意儿回来。
这两样东西本来就来得精贵,麻蜻蜓是想着妻姐在阿吐谷王城不仅做着米面种子生意,在城外也买了不少田地,可以让妻姐种一种这番薯和洋芋,以后留了种出来,对妻姐来说又多一项收益。
所以这一趟夏依之行,知道这两样东西这一趟被大燕的船队远洋带回来后,他虽然因为赶时间人先过来了,却是留了信让安哥给他把这番薯和洋芋给随后寄过来。
别看这两袋东西不起眼,却是走的锦衣卫的加急信道才能这么快送到的,结果他腰杆儿硬直地想在妻姐面前卖个好,回头好多得个妻子的笑脸,没想到却被个小丫头片子一口给否了,换谁谁心里也不舒服啊!
麻蜻蜓本来就样子凶恶,加上又有些负气,嗓门也大了几分,一直跟在辛螺身后的丁氏兄弟和杨树不自觉地就簇拥过来,上前几步拦在了辛螺前头。
胡二杏瞧着这架势,连忙拉了拉丈夫的袖子:“你小点儿声不成吗,小心吓着人家小姑娘——”再说了,不就一句话吗,有什么事慢慢说开不就行了,在姐姐的店子里闹起来算个什么事儿?
“这事儿你别管!这东西还是安哥再三交待,船队才辛辛苦苦带回来的呢,她冷不丁的一句话算几个意思?!”在麻蜻蜓的脑子里,安哥说的都是对的,哪里容得一个小丫头片子来反驳?
何况他因为道路阻断,在阿吐谷王城里呆了这么些天,心里正郁闷着呢,辛螺这一句恰好是撞到枪口上了。
盯着对面那三个护卫,麻蜻蜓向前走了一步:“怎么着,想三对一人多欺负我人少是不是?来啊,你们看麻爷是不是怕你们!”
明明是这人粗声大气先吼七小姐的,这会儿反而来倒打一耙了,要这么放着这人欺负七小姐,那还要他们这几个护卫做什么用!杨树少年心性,哪里经得起麻蜻蜓这么激,当即就踏上前:“丁大哥,丁二哥,你们先别出手,我先上!”
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一个嗓音都还没变的小公鸭子,还真把他当街边的那些只会打乱棍的混混儿了!麻蜻蜓冷笑出声,也摆出了架势:“行啊,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