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辛螺还在低头沉思,陈延陵却突然开口说了一句:“难道从夷州往阿吐谷王城就只有这一条驿道,没有别的小路?”
丁大柱愣了愣,点了点头:“陈先生不知,我们夏依这边跟大燕那边不同,我们这里山多路不平,要能通一条路就算是好的了。
据说这驿道当年就是依着走出来的一条小路开凿修建的,几十年了,溪州、辰州和矩州三峒要去阿吐谷王城,都是从夷州取道才最近……我跟着峒主大人来往了这么几年,还真没听说过还有别的小路。”
大燕那边平原多,丘陵矮缓,奇山峻岭多是风景,而夏依这边就不同了,触目都是高耸连绵的山峰,要从这些山峰中走出一条路来,也确实是件难事。
也正因为如此,路才会那么少,夷州往阿吐谷王城的就那么一条驿道,虽然拓宽了可供商旅往来,但是一遇到这样的天灾,这路可就硬生生断了。
陈延陵有些郁闷地吐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你们先商量着,我出去走走顺便多打听打听。”
辛螺醒过神,顺手摘了挂在腰上的一只荷包扔了过去:“带点儿碎银子以备零花,还有,吴峒主既然说了晚上要给我们接风洗尘,你别回来的太晚了。”
陈延陵抄手接住了那只荷包,怔了怔,神色微妙地看了辛螺一眼,点点头出去了。
他原来为了方便,身上带的几张大额银票,当初虽然被搜走了,后来辛螺又把这几张银票还了回来,只是在溪州那个地方,这面额的银票可破不开,除非到了阿吐谷王城才有银庄可以换成银子……
这会儿陈延陵把那几张银票带在身上只跟张纸似的,要用起来或是买些什么还得用碎银子才行。
辛螺为着出门在外方便,穿的是一身男衫劲装,那只荷包也是石青色简绣了一丛山石的,看着并不花艳,不过再不花再不艳,那也是辛螺戴着的荷包,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摘下来抛给他……
即使陈延陵知道这是辛螺在照顾自己的缘故,一时也不知道该说这姑娘是心粗还是心细了。
出了客栈,陈延陵只略一打听,就往小西街那边过去了。
如今这重午镇上还住着吴峒主那么一摊子人,还有一些因为路途受阻,所以不得不在镇上滞留下来的商人;人一多,这吃喝用都多费了起来,那些客栈里一天到晚地开着伙,自然要买的柴火这些也多。
小西街正是镇外的山民进来卖东西的地方,打来的柴火这些就一担担地整齐摆着,前头有些过来卖活禽蛋类的,间或还有人拿了些新挖出来的草药卖。
陈延陵一连问了好几名樵夫,得到的回答都只是只知道夷州往阿吐谷王城只有那一条驿道,没听说过还有什么小路;陈延陵不由有些郁闷起来。
真要是过不去,等那条驿道修通以后,就是他的信十万火急地寄回去,那些庄头不分昼夜地往这边赶过来,过来以后也是黄花菜都凉了。
过了一个农时,误的就不只是这一年,庄头们要到明年才能学会这些农事,这一整套要全学下来,肯定是赶不上回去种那什么双季晚稻的,这就又耽搁了一年。
这么好的技术,竟然得生生推到后年才能进大燕,而要在大燕推行,只怕得到大后年去了……
这三年的时间要是能够在现在就赶回来,那得多产出多少粮食,丰廪多少国库!可是偏偏这道路却不通——
真是急死个人!
樵夫们卖柴都是从街腰一直摆到街尾,又问了站在街尾的最后一名樵夫,见那人也摇头说不知道,陈延陵不由皱了眉头,负在背后的双手也紧紧捏了捏拳头,有些失望的转身离开。
瞧着他走开了,那樵夫才低声跟身边一名卖药的老人扯起闲话:“我们这边的山都险得要死,到处都要翻山越岭的,哪里有什么小路!”
卖药的老人想了想才应了声:“也不一定,我记得杨小哥儿好像以前说过有条路——”
老人还没说完,陈延陵就已经转身飞奔了回来:“这位老伯,你说的那个杨小哥在哪?”
没想到这人都离开这么一段距离了还能吃到他们聊的话,卖药老人惊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指了指街口:“就是那个穿蓝衣服黑脸儿的,卖野花儿的……”
不等他说完,陈延陵就抛下一个银角子往街口那边急奔了过去。
街头那一片摊子全是卖活禽蛋类的,一群山民大婶儿之间,无论是那个面色有些黝黑的少年还是他身前摆卖的几兜兰草,都显得格外醒目。
见陈延陵颇有几分急切地直奔到自己摊子面前,一直蹲在那只箩筐后的少年有些警惕地站起身来:“大爷是要买兰花?”
十五六岁的少年还在换声期,声音如同公鸭子一般,虽然有些粗嘎,却并不难听,只一双眼跟山里的野兽似的,看向陈延陵颇有几分戒心。
陈延陵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急切可能吓着了这少年,连忙放缓了声音:“这位小兄弟可是杨小哥?”
见少年点头,陈延陵赶紧把话说了出来:“杨小兄弟,我想跟你打听个事。你是不是知道有条小路可以通往阿吐谷王城?”
不是来买他从山里挖来的兰花的,而是来问路的?少年并不答话,只是上下打量着陈延陵,瞧着他虽然穿得简单,一身气度却比他以前见到过的那些公子哥儿们还盛几分,少年不由紧紧抿了抿嘴。
陈延陵愣了愣,目光扫过少年身上那件虽然叠了不少补丁、被洗缀得发白却干干净净的衣服,从怀里掏出那只石青色的荷包,将里面的碎银子都倒在了手上,把荷包重新塞回了怀里,将那几块碎银子全部摊在少年面前:“杨小兄弟,你是不是知道有这么一条小路?”
黑脸少年并没有伸手去接银子,半刻后才有些警惕地问了出来:“不知道大爷问起那条小路做什么,驿道再过些日子也能修通了。”
听这语气,还真有这么一条小路!陈延陵的眉头一下子就舒展开:“我有急事要往阿吐谷王城一趟,能不能烦请杨小哥带一趟路?如果杨小哥能帮我带到阿吐谷王城,我另外还有酬谢!”
黑脸少年却摇了摇头:“这位大爷,那条小路你走不得!”
走不得?为什么他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