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调转马头,卫影松了一口气。
而此时,既然已越过西戎国境,殷于歌慢步悠悠骑着马在去拜叶城的官道上徐行。夜晚之间,银月倾泻而下,没有多少行旅。即使是官道,也还是有些瘆人。
忽的,前方窜出几个黑衣人。
完了,明明方才想着,怎么现下就成真了。虽然自己势孤,也不能这么认怂不是。殷于歌从腰间迅速掏出匕首准备着。
却没想到,为首之人下马后恭恭敬敬的鞠躬。他用着蹩脚的云秦话说道,“殷姑娘,主人有请。”
这一举动着实让殷于歌摸不着边际,她从不认识什么其他人,“主人是谁?”
“主人说,殷姑娘去了便知道了。事关二十多年前的旧事。”
旧事?那就只能是与娘亲有关。殷于歌心存忐忑,不知道那人是谁,也不明白那人如何知道自己的行踪。不过,她还是收好匕首。
“我可以随你们去。”她扫了一眼,“不过,这大半夜的你们一群男子蜂拥过来,至少让我知道你们不是歹人。”
“主人说,看了这个,殷姑娘就明白了。”
那人递过来一张卷起的纸轴,迎着马灯,她接过打开。
绢纸上,画有两名年轻女子。左侧的女子万种风情,美艳至极,是沁姨。而另一个便是她娘亲,柔美温婉的气质跃然纸上。
画上的两位女子线条流畅,勾勒出动人的容颜。看纸张和笔触,同类型的画她在巴尔沁的房里也看到过。只不过那是两张单人的。
她斜睨着眼,卷好画又重新递过去。“那,走吧。”
随他们在官道上走了段路,绕进侧面的戈壁。又行了几里路,才在一处绿意盎然的庄园外停下。这座庄园占地蛮大,是西戎的石制风格,主体以石材和泥土为主。人高的绿植立于院中,气势恢宏,夜灯的照耀下,植影斑斓。
走廊旁侧以轻纱为障,随着夜风起伏轻舞,飒是美妙。而走廊的墙壁上还有些云秦的书法作品。看样子,庄园主人对云秦很是了解。
大堂位于走廊尽头。她刚踏进去,侍从便关了门,堂内灯火通明,空无一人。
“哈哈哈哈哈,果然和袖颜长得很像。”
西戎四王爷从堂后出来,紫色的披风使得本不宽厚的肩变得更加瘦削。他眯起眼打量着殷于歌,眼角皱纹挤成一团。
“哎哟,都长这么大了。”
“既邀我前来,我也应该知道站在我面前的是何人。”
他笑着,这女子倒有几分胆魄,“本王乃西戎国王的胞弟,四王爷。”
她内心疑惑,西戎朝廷与此事又有何干。
“四王爷以娘亲为名邀我前来,该不会只是叙旧这么简单。”
“来,坐。”
她就近选了一把椅子坐下,四王爷就坐在她旁边,仔细的打量着她。
“我想大概的你已经知道了,当初西戎与云秦之间对立已久,你娘生于云秦,可却没有吃过云秦一粒米,在西戎长大。是朝廷选了你娘,见她冰雪聪明,又柔美可人,派了任务另她远赴云秦,你娘却偏偏爱上了你爹殷启谦,于是有了你。”
“什么任务?”
“这个嘛,当年本王也很年轻,却也不知其中缘由。”四王爷眼睛眯起一条缝,继续说着,“本来幸福的生活美满,可你爹却突然被定了罪,你,不好奇吗?”
殷于歌回想,当年他爹犯的是杀人之罪,杀的不是别人,而是王家副使。王副使是苏家的远方表亲,同时也拥有一身才干,平步青云,当初圣上刚命他为特使,出使西戎,却惨遭杀害。
她不觉得爹爹是这样的人,可是他亲口认罪都是她自己看到的。所以这段往事一直以来都压在她的心底,她没有任何证据,甚至不了解案发情况,无法做决断。
“当年定你爹罪行的人正是卫骁老将军。”
“难道不是刑部?”卫骁是卫子期的亲父,即使到他知道她的身世以后,也从未听卫子期谈过与殷家案件相关的事。
四王爷捋了捋自己浅短的胡子,“是刑部审,可是决定性证据确是他拿出来的。”
“自他与你爹见面之后,你爹就改了口风。”
他说的话像在平静的往事回忆里泛起一圈圈涟漪,不过作为一个西戎的四王爷,他又如何知道这么多。“四王爷倒是了解的透彻。”
“你要知道,袖颜你娘亲一直是我们托以重任的,也是因为这件事,我们才知道了她在都城竟然安了家。”
他摇摇头,“只可惜,我们派人去寻,去军姬所时,她早已不在,下落我们也不无从得知。”
她手紧握着拳,克制自己想起悲伤的往事,“四王爷今日邀我前来怕是不只为了告诉我这些往事吧。”
他起身,瘦削的肩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殷于歌不解,以沉默相对,等着他的自述。
“你爹被人陷害入罪,而你家破人亡,如今四海飘零,没有落居之所,而这些,都是卫修造成的。”
殷于歌撩了撩耳边的碎发,“没有证据的话我是不会信的。”
四王爷向后靠在椅背上,轻声笑道,“证据?我若是有证据,早已解决了他。可如今,欠缺的就是证据,至于事情真假,殷姑娘不妨亲自问卫大将军。”
如果他指控属实,卫老将军的确陷害她爹,那么这个真相势必削减卫骁的话语权。而多年前的案子,又涉及到朝廷重臣,想要查清,只能利用卫子期,四王爷也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了若指掌。
“用往事的真相,四王爷又想得到什么?”
“卫老将军现在在朝内从政,一直持着对西戎的主战态度,他的嫡子卫大将军,征战百越、丘迟,军功无数。马上又要与苏国公联姻,在朝中定会势不可挡,接下来定会向西戎宣战。而我,需要你查明真相。”
“于歌不过只是区区一介民女,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四王爷突然站起,“殷姑娘啊,你有!你和卫大将军的事,本王也有所耳闻。”
“那王爷自然也知道,我今日趁夜离开,也是为了避开他。”
“殷姑娘问过他殷家案件的事吗?”
他倒是真的没有和她谈过以往的案件,即使在知道她是殷家孤女之后。
她不答,岔开话题问道,“齐憬然和王爷是什么关系?”
这个女子果然如他所说,聪慧无双,他丝毫未提齐憬然,也能猜到八九分。四王爷眉毛扬起,像要飞出那瘦削窄细的脸,“这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