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慕元这时冷冷地道:“早把云帆留下,你非得把他送岭南去。就算你怪大哥我曾误伤于他,恐我伯侄生隙,五,来日方长,我总能尽心弥补他。再不然,他若还是恨我,你大哥我离了这柳公府避开他就是!如今母亲心伤如斯,我看你要去哪里给母亲弄个‘五’来!”
柳慕容望着柳慕元,一字一顿地道:“我送她去岭南。”
“你失心疯啦?”柳慕元一拍轮椅扶把,怒声道。
见着柳慕容揽着母亲,嘴唇紧紧抿成一线,神情坚毅,一身头盔铠甲,俨然父亲当年模样。他不由软下声调:“五,且不此去岭南跋山涉水遥遥数千里,岭南气候苦热瘴气横生,母亲年纪大了……”
“大哥,岭南没你的那么苦。”
岭南群峰叠嶂,有奇峰陡峭入云霞光缭绕,有山峦连绵起伏云雾缥缈。各种各样的树木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常年山花烂漫馥郁香甜,林间溪水清透甘冽鱼虾欢跃。
在奇峰山峦之间,如星罗棋布,散落着岭南人家。或一户独倚山傍水,或三、五户聚集成湾。大家虽是清贫度日,却均是无比质朴,若一家有难,无不八方热枕相助。
柳慕容一手揽着母亲,一手抚着她一日泛白的发丝,望着柳慕元,几分悲哀:“大哥,是我不孝,累母亲失魂至今。”
他低下头,静默片刻,再抬头又添几分伤痛:“是我不义,负李玉太多,我不能再与她夺子。”
“可是大哥,你也见着了,母亲不能没有云帆。她疯癫了十年,如今已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大哥,她还能有几个十年啊?你和我,她都已然不识,如今在她心里,只有那个孩子了。也只有那个孩子,能慰藉于她。大哥,母亲苦了大半生,如今这长安这柳公府的人与物,又何曾有半分能入她眼?只要她能快乐,她的余生,是在长安还是在岭南度过,有那么重要吗?”
柳慕元双手紧握着轮椅扶把,望着凄楚痛泣着的母亲,一时怔忡无语。
商队一路南行,从一马平川入崇山峻岭,从春日乍寒至夏日炎炎。
岭南一日日近了。
云帆早和商队众人混的溜熟,嘴巴一张,“叔叔”、“伯伯”、“爷爷”的叫地脆儿响,更别提和志兄弟之谊情比金坚了。
加之他长的冰雪可爱,众人无不喜爱,你逗一句他逗一句的,一路满商队里都荡着两个孩子的欢声笑语,倒解了不少漫漫旅途的乏闷。
李玉却是愈渐沉默,迎面吹来的风一日热过一日,入眼的山峰一日高过一日。日暮落脚的镇,生蚝、蒲鱼、干贝……这些岭南特色吃随处可见,在长安千金难求的荔枝,镇子里满街都是。
云帆第一次吃荔枝,笨手笨脚的剥着荔枝硬硬的壳露出雪白的果肉,还没递到嘴里呢,便滚落在地。惹的志大笑,把自个手中果肉塞进他嘴巴。
云帆大口咀嚼着,双眼蓦地瞪圆,张着两只剥荔枝弄的粘乎乎的手扑进李玉怀里,仰望着她含糊不清着:“娘吃,好吃,可甜啦。”
志剥着荔枝取笑:“乡巴溃”
云帆吐出口中的果核,叉着腰鼓着腮帮子愤愤然:“哼,你才乡巴溃”
志举着手中剥好的荔枝,斜着眼睨着他:“嗯?”云帆立马脸色一变,垂涎着脸笑咪咪的挨到志身边,讨好地叫着:“志哥哥。”
孙玉容笑骂着:“瞧这馋猫。”
众人不由都大笑起来。
李玉也微笑着拈起一枚荔枝慢慢地剥着,却想起那年,柳慕容把她禁在长安京郊别院,另娶娇妻,又巴巴地让柳平送了一篮子荔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