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陀轻轻接过那孟婆汤,在碗沿摩挲了一阵,后将它慢慢洒下,那汤碰到地面时瞬间化成烟雾消散了,缕缕忧思也随着烟雾慢慢消散了。
岩陀冷静下来。
又恢复了那个眉眼温柔的模样,冲那脸色突变的老妪道:“孟婆你玩来玩去就这万年不变的把戏……我若喝了,那我等了十万年的心血不白白浪费了,我都已经等到心爱之人还喝这汤作甚?我又不傻。”
孟婆见他如此顽固,气得收掉了他的碗,转身又走去招待其他魂者了。
“你啊……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那孟婆行走之间还恶声恶气地说道。
岩陀也不理她,反正她也没少趁着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偷偷递汤过来。这种事干得多了,他就偶然会故意接过汤然后再倒掉,看她那一脸满心期待又瞬间失落的神情,感觉心情都稍微缓和了一些。
这孟婆子,自己的情意被别人辜负,就看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景象。
也是个可怜人……
……
日子飞快从指尖划过,距上次洪连陈情一事已经过去四日了。
迎来送往的魂者一批又一批,洪连刚好从阳间引魂归来,在继邪堂门口碰巧遇上了邢茉,她怀里抱着一大摞高高的生前簿,腰上的乾坤袋也满满当当的,洪连猜应该是同生前簿一起的木牌令。
邢茉身量瘦小,生前簿的高度刚好抵达她精致小巧的下巴那里,以上就露出她的那张温婉的面容,抱着那些东西感觉整个人摇摇欲坠的,随时资料随时都要从她手中脱落。
洪连赶紧上前揽过了大部分的重量,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她确实要比邢茉要高一些,也壮……一些。站在她身旁,显得邢茉更加娇小了。
“邢侍者,我帮你。”洪连与她并排走着。
邢茉看到来人是洪连,立马笑得眉眼弯弯,不好意思道:“麻烦洪姐姐了。”
没了那么重的束缚,邢茉整个人的步子都轻快了很多,随后她又兀自解释道:“堂主这几天身体不太好,吩咐我帮她把这生前簿交到总管局。没想到,这三四天就有这么高高一摞了。”
“堂主身体还没好?上次看着好像没有伤得那么重啊……”洪连疑惑看着她,又道:“对了,邢侍者,那日散场的时候好像没有看到你。”
邢茉点点头,示意堂主身体欠佳,后又解释道:“那日有任务,所以我就稍稍呆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就离开了。”
“这样……”
洪连又在脑海中努力的想了想,那日好像也没有看到李腿子,加上这几日她都好久没看到过他了。
又想起那日妄想取她性命的白衣公子,该不会遇到什么事了吧……
她又开口问道:“邢侍者你这些日有看到腿子……就是李飒羽么?我好像有一段时间没看到过他了。”
邢茉摇了摇头,“侍者引魂者的时辰都不一样,万一他回来了我们又出去了,碰不到面也是正常的。不过……”
她顿了顿,空气像是嗅到了非比寻常的气味,笑吟吟问道:“先前你们还是打得热火朝天的仇家,怎么和你一同出去做了次任务,两人就这么熟络了?没见面还记挂起来了,嗯?”
洪连听她说完一口气没喘上来,吓得呛了好几声,“邢侍者你想什么呢!只不过……那趟外出我觉得他这人没有之前我认为的那么蛮不讲理,鲁莽冲动。虽然喜欢和我呛声,但是觉得还行,可以做朋友。”
就冲他送我丹丸这事,这个朋友就不能丢!
邢茉听后佯装恍然大悟,一副“我懂我了解”的神情看着她,一直赞同的点头。
洪连“啧”了一声,“真不是你想得那样……”
邢茉眨了眨眼,装糊涂道:“啊?我想得那样?姐姐,我可没有我想得是哪种哦……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
我不解释了,越描越黑!
突然,从两人前方走来一众白衣桥人,阔步向前,而他们身后跟着一群浩浩荡荡的魂者,妇女号啕大哭的声音实在是声势浩荡,洪连的目光一下就被吸引过去。
她眼神扫视一圈,略微数了一下,大概四十多口人。各个脸色发青,尤其唇部都变成暗沉的绛紫色,妇人们皆掩面而泣,男丁都是苦大仇深之相。
是中毒身亡。
洪连眼神一落,落在那群灰头土脸的人群中唯一一个有气质的年壮硕男子身上,他那一身大红色喜服,胸口系着一朵大红花,视线再慢慢往上移,这面容好生熟悉啊……
邢茉见她突然不做声,且步伐也停住了,随即她也随着她的视线看去,无非就是一群普通的中毒魂者,她疑惑问道:“姐姐,怎么了?”
洪连未做声,还陷入深深的回想中,那个人她肯定是见过的,就是现在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的。
不行,我一定要想起来!
不然强迫症十足的她就会一直想这件事情了。
恰好那桥人们刚行至她们跟前,洪连突然拍了一个桥人的肩膀,询问着:“劳烦请问侍者,这些魂者是哪个地界引来的啊?在下看着甚是脸熟……”
那桥人为人甚是真诚,丝毫不隐瞒的直接告诉她,“他们啊,都是江州人,全府的人都中毒死了……惨哟……说起来今日还是那老爷的大喜之日……”接着他又絮絮叨叨念着那府中人员的惨像。
不过洪连并没有听进去,注意力都停留在前几句话中了。
江州人?!
她想起来了,原来是他。
此前她去江州引渡了一位府中夫人,那位夫人正是刚刚那中年男子的夫人,那时听闻娘子死讯后踉跄的赶来抱着尸体悲痛欲绝的曹老爷。
还有那时颇为让她心感疑惑的是那里的满脸恨怨的看着那曹老爷的粉衫丫鬟。
曹老爷大喜之日?他夫人明明才死没几日啊,怎么又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