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战车轰隆隆地驶过黄沙路面,车轮在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车辙印。
此时正是暮夜时分,苏白斜倚着战车的边缘,她的目光流连于身后灯火通明的双塔城,灯火依旧,然而却不属于自己。
说到底,这个直到此刻仍旧有些陌生的世界本就不属于自己,有时会有些恍然,心想着一觉醒来可以看到那熟悉的摩天大楼钢铁丛林,可以看到往日无比厌烦的车流在宽阔的道路上往来不绝,可以听到妹妹在耳边念叨不停很烦人但又令人无限追思。
然而一切却是回不去的往事,往事只留存在记忆中,这个世界的一切事件都是环环相扣波澜起伏,如果不去用坚毅的意志适应它,而是抱有对往昔世界的美好念想,那么她此时,恐怕早已是一具尸体埋骨黄泥。
如果不是这般坚毅的意志力,恐怕穿越之前的苏白也不会能够独自将年幼的妹妹抚养长大,父母什么的仿佛是记事起就不存在的虚无缥缈的幻象罢了,如果努力回忆,只会出现某些记忆的断层。
现在想起来,当初被那陈平的五百大军团团围困之时,到底是因为什么念想导致自己奋不顾身也要把浅语救出来?或许是看到这小丫头,就会情不自禁想起自家的妹妹吧?
苏白提起大白鸭送给她的酒葫芦豪饮一口,愉悦地低呼一声抹了抹嘴唇,她将自己又长长的头发随意抓乱,仿佛是想要抓去脑海里的胡思乱想一般。她侧过头去瞟了瞟穆星野,瞟了瞟这个憨厚老实就是不太爱讲话的高大男人:“喂星野,你当时被夜雨召唤出来,怎么三言两语就答应他一起去复兴安息帝国了啊?”
“我死去的时候,帝国还是一片祥和繁盛的景象,不曾想数百年过去后,这片熟悉的天下居然易主他人!”这个憨厚老实的男人愤恨地锤了锤自己的大腿,“我想看到的,只是那个祥和繁盛的安息,我生在和平的年代,尽管北方偶有动乱,却也被我尽数平定,我绝不容许这群北境的胡夷窃据天下,我愿守护的,是那个名为安息的天下!”
“真羡慕啊,羡慕你是这样一个有追求、有抱负的人,来到这个世界也快两个月了,到现在为止我都不清楚我是为了什么活着,为了什么而战斗。”苏白舔了舔嘴唇,她那柔软的朱红色嘴唇受到酒精的刺激后,此刻显得无比明艳夺目。此时此刻,那个如同妹妹一般的浅语不在身旁,虽然态度严厉但其实内心柔软的鸭子师父不在身旁,苏白禁不住缩了缩脖子,尽管时值初夏,她的脖子却感受到一股没来由的凉意。
如此寂寞。
穆星野回过头看了看她,这个五大三粗头脑简单的壮汉二话不说解开自己的披风,甩手裹在苏白身上:“当初我听说你来自异世界的时候,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的,不过咱们这个世界稀奇古怪的事情太多了,地狱的幽魂都能来到人间,那么你来自异界似乎也可以解释。”
他一面说着,看着少女愈发落寞的神色,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他感觉到这个话题似乎不怎么讨喜,连忙哈哈哈着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换了一个话题:“你也别想太多啦,人活着自然就有活着的理由,不然活着干嘛呢你说对吧……”
没有等他说完,苏白却是即刻打断了他的话语:“那你说说,我活着的理由是什么呢?”
“嘎?”五大三粗的男人顿时愣住了,他努力思索了一下,发现自己实在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他有些后悔自己怎么闲抽了把话题往这种诡异的方向引导,然而当他的目光对上少女空洞的眼睛,他好像看到了有什么细碎的晶莹的什么在闪烁。
还记得第一次从法阵里被召唤出来时,看到这个少女的第一感觉是,一个活泼的乐观的神经大条的女人,他挺喜欢和这个女人相处的,因为不需要顾忌说错什么话,因为对方根本不会计较什么。
可是表面乐观的人呐,或许内心也会掩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痛楚吧?
或许会在不为人知之处掩面哭泣。
或许时常笑哈哈只是习惯了这样伪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