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接人的小厮今个儿一大早便过来了,同行的还有一位开车司机。
酒店房间里,吴平对着镜子全神贯注地系着袖扣,旁边的五儿看得入迷。吴平的手白皙修长,用老人家的话说:是天生抓笔杆的好料子。五儿有些自惭地低头瞅瞅自己的手,像串还未熟透的芭蕉,圆不溜秋。
吴平瞟瞟旁边暗自神伤的五儿,忽而笑道:“小家伙怎么了,一大早上闷闷不乐的,难道昨晚没休息好?”
“没没没,五儿睡得挺好的。”五儿忙忙否认。
“是吗?”吴平把脸凑过来,坏笑道:“那我认认真真瞧瞧,看看五儿是不是昨晚睡得好?”
五儿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一不小心磕到了桌子,疼得他大叫一声。
吴平赶紧收起开玩笑的表情,紧张问道:“怎么样,不要紧吧,没出血吧。”
五儿摇摇头,把手从吴平手里抽出来,背在身后,“不要紧,只是破了点皮而已,平少爷无需担忧。”
“哪能无事,把手给我看看。”
“真没事。”五儿态度坚定拒绝。
吴平见状也没在强迫他了,酒店房门外小厮过来敲门询问他们准备好没,吴平回了句“马上。”
今天他们是要去同王大金商量计策,如何把粮仓卖出去。
一路上,五儿趴在车窗边上,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停,目光所及皆是南镇上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但他年纪还小,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是相当正常的。旁边吴平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无法想象五儿此前是过得什么生活。
他愈发心疼身边这个男孩,前些日子双亲被贼人所杀害,又生了一场大病,小小的身体内不知道蕴藏着多少能量。
没过多久,车辆平稳地停在一处宅子前,里头是王大金居所。
五儿跟在吴平身后,乖巧的像只小猫。
王大金早早便在家门前等候,他是位身材略微发福的中年男子,穿着灰褐色马褂,头发是时下最摩登的油头。他人如其名,只要嘴巴笑起来,两颗金子打造的门牙特别惹人注目。
五儿见到他第一印象:咦,这人跟镇上卖猪肉的张三一模一样。
倒是吴平,他显得云淡风轻,主动伸手过去打招呼:“王老板,久闻大名。”
“哦哟。”王大金立马弓着腰,笑嘻嘻道:“吴少爷言重了,本人无名小辈,哪能谈得上久闻大名。”
“哈哈哈,王老板在天津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啊,你这么说,未免太过谦虚了。”
“不敢当不敢当,来,吴少爷里边请。”
短暂寒暄结束,接下来才是正题。
五儿站在吴平身后大气都不敢出,他看着王大金和吴平两人在唇枪舌剑间斗智斗勇,他内心仿佛有个小人,在摇旗呐喊:平少爷加油!
事实也是如此,吴平每讲完一段话,都有扭过头看看五儿,然后再去同王大金交谈。
关于天津粮仓,王大金表面上是同意卖掉,实则心里毫无这个打算。他想把粮仓交给军阀,然后再谋个一官半职,为子孙后代建立绿荫地。目前时局,穷人斗不过富人,富人斗不过军人,军人斗不过当官的。
只可惜,粮仓他王大金掌管多年,但总归是别人家的。别人来要,肯定要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