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就在亭中,小越将军去见一见吧。”山羊胡子没有走上长桥,他驻足桥岸,示意越离独自前进。
越离整了整衣冠,踩上那长桥,沐浴着令他舒爽的湖风,向亭台靠近。
亭中那人,也从一个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青玉高冠,身上披着一件轻裘,是齐人最为崇尚的黑色,轻裘下,单薄白衫裹着那人瘦弱的身躯,给人风中摇曳烛火之感。
脑后长发飘飞,与飞舞的白绫直接对立,宛若水墨调和般斑驳,那张面容,出乎意外的并没有多俊俏,只能说不会泯于众人。然而其气质有些特殊,既没有幽居异国他乡的哀怨,也无高高在上的威严,却似常人般平和,使人易生亲近之感。
那人身前的案上,摆有一个玉壶,尚且不知其中是何液体,但是越离确信那是一壶酒,毕竟,茶养人酒伤人。
“小越将军虽然身形并不壮硕,但是这步履沉稳有力,眉宇之间,气势凝结为利剑冲天而去,不愧为越氏子弟。”
还未到那亭下,那人注视着越离,轻声笑道。
“微臣,参见子翎殿下。”亭外,越离俯首拱手行礼。
齐国小皇子子翎,齐国覆亡之际,当朝尚书令宁致远,行李代桃僵之计以自己的一双儿女为饵,保得这皇室最后血脉。
“时过境迁,不用多礼,如若实在介意,放在心里就好。”子翎摆了摆手,接着指着案前一处席位道:“过来坐下说话吧。”
越离迟疑了一下,走进亭中入席。
子翎提壶为他斟了杯酒,“明安酒坊中的寻常酒水,比不得什么好酒,但值得一尝。”
齐地纷乱,粮食产量不高,故而越离这些年几乎没有喝过酒,乍尝这南国酒水,是个挑战。
入喉,令人意外的绵软与清冽,虽说只是寻常酒水,已是品质非凡,不过越离并非好酒之人,他也找不到什么好词儿来形容了。
“好酒。”他赞叹道。
子翎微微一笑,道:“云阁已经将一切告知,我齐人堂届时会全力配合,小越将军久在齐地谋划,想必经验丰富,与云阁的协作,我齐人堂派出去的人全凭小越将军指示。”
子翎没有多废话,直接便交代起了云阁合作事宜。
能把“小”字去了么,好生难受……越离被人一遍一遍喊着小越将军,很是不快,他已经行过冠礼,哪里小了?
“我刚来南楚,人生地不熟,如何堪此大任……”越离惊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我的印信,齐人堂上下皆可调动。”子翎用一方丝帕托着一枚小巧的玉质印章交给越离,意思很明显。
越离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伸手接过。
子翎凝视了越离许久,淡淡地叮嘱道:“只有一个要求,齐人堂兄弟们尽量少折损些吧,大都是些幸存的齐卒,也算尽忠一辈子了,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我尽力而为。”越离回应着。
“嗯。”子翎点了点头。
湖风吹拂,白绫下,单清淡的酒香存不住一瞬,尽被风吹走,任何一个饮酒人都会长叹,弃杯而去,但是这两个人没有。
交代完云阁事宜,子翎向越离询问起齐国境况,为一桩桩大事件而心惊,为一幕幕悲凉而痛心。
越离也向子翎询问了不少其在南楚这些年的遭遇,他得知,子翎一直是受南楚朝廷暗中支持,齐人堂则是在云阁的帮助下才得以建立,并且发展至今。
“我看那些齐人堂的部众如此散漫,谈论起杀人凶事毫不避讳,甚是惊奇,齐人堂应该要藏得极深,如此作…咳咳…如此光明正大,难道不怕敌袭吗?南楚还是有不少魏国杀手的。”终于,越离将他最大的疑惑问了出来,不管是之前那巷子还是大堂的所见所闻,都在颠覆他的认知。
“你来时见到那黑墙黑门的宅院了吧?”子翎神秘一笑,问起似乎毫不相干的事情来。
“确实见到了,有什么不对吗?”越离点了点头,有些不解。
“那是……南楚一营黑蛇卫的秘密卫所。”
“黑……黑蛇卫!”越离惊呼出声。
怪不得齐人堂如此嚣张不避嫌,原来有强邻坐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