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他也是从这样的梦境中醒来,却发现自己不再是季白,而是犯了偷盗之罪被流放尨荒的季阿九,更重要的是,他不再是他。
或者说,他不再是八岁的他,而是十三岁的他。
所以,无论之前发生了什么,他都不能再是那个什么都需要依靠父亲,只能无力的看着他受伤的小孩。
他不能再那样继续下去,因为他有他的责任,他必须想办法找到这丢失了五年的记忆,还有……阿爹和族人。
以后,就换他来守护阿爹吧,十三岁的季白!
“喂,季阿九,痛啊……你快放手!”
季白醒过神来,眼前之人有着一张胖乎乎的圆脸,圆脸上平淡的五官正皱巴巴的挤在一处,煞是可怜!
季白放开那人,语气凛然:“憨大头,我没有卸掉你的胳膊算你走运,你这完全是自作自受,我说过很多次,在我没醒来的时候,不要靠近我。”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无奈地道:“你知道我在不清醒的状况下,有些行为是控制不了的。”
憨大头捏了捏酸麻的手肘,可怜巴巴的道:“唉!憨爷我也不想遭这罪,怨我心肠太软,我要是不叫你,你肯定要吃鞭子了,谁让你每次睡觉......”
“走吧,不然真要挨鞭子了。”季白从地上的草堆里拾起一个包裹背在身上,转身出了这破败的小庙。
“喂,小阿九,你等等我。”
憨大头急忙从墙角拿起一个竹篓背在身上,朝季白追去。
只是他身形矮胖,背上硕大的背篓却足有半人多高,行动间让他看起来很是滑稽。
天色刚刚破晓,初春时节,天气依然很是凛冽,风刮在脸上依然是刀舔般的疼,因晚上才下过雨,崎岖的山路上泥泞一片,流放的囚徒们正在差役的呼喝声中快速的聚拢。
“呦,胖爷!您老总算是舍得来了,我们这一大群人就差您了呢?”
看到憨大头气喘吁吁的跑来,一个正打算清点人数的差役眼中厉色闪过,晃了晃手中铁牛皮制成的鞭子,脸上似笑非笑的说道。
另一位高颧骨、薄嘴唇,脸色苍白,嘴边长有一颗大黑痣的差役闻言朝憨大头招手:“胖爷,快来这儿,我这鞭子正想你的紧,这东西素了好几天,今天也该尝尝肉味了!”
说着,他朝空中狠狠地甩了一空鞭,鞭子刺破空气的“哗啦”声吓得流徒们一个个低垂着脑袋,不敢吱声,生怕自己惹了这两位差爷的眼。
可是,憨大头并没有被吓住,他三两步走到那差役的面前,塌着背,驼着腰,露出一副卑微之态来:“差爷,您俩才是爷,等交了这一回差,两位爷回到府城必是步步高升,荣华不尽,我憨大头到时候就是您俩脚下的一只蝼蚁,连苟活都不容易,哪还敢肖想称爷。”他半低着头,白胖的手上突然多出两枚核仁大小的金珠。
头先说话的差役听他奉承,脸上的厉色稍减,等见到那两枚金珠,脸上的厉色又减了几分,他收敛起眼中的贪婪,取过金珠便继续清点人数去了。
另一位差役也接过金珠,只是仍板着他那张惨白的死人脸狠狠的呵斥了一番才道:“既然你有自知之明,我也就饶了你这一回,如果还有下次,呵呵......”
他抬起一只手然后慢慢的屈起大拇指与食指,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一定,一定没有下次了。”憨大头连连保证道。
“你为何要故意迟到?”季白望着那差役离去的背影,在憨大头耳边低声问道。
憨大头闻言愣怔了一瞬,一脸无奈道:“小阿九,我可都是为了你呀!”
“不,你应该知道,我迟到他们并不会拿我怎样,所以,你不是为了我,”季白靠近他,语气肯定的道:“你迟到是因为你要找个合适的理由送钱给他们,或者说,你想让他们毫不怀疑的收下你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