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叔!”季宸双眼潮润,他知道季五的“稍后即来”这四个字的分量,也知道它所代表的含义,季五这样做便是打算舍弃自己的生命,来换得他们二人逃命的时间。
季五身为季氏旁支血脉,年已八旬,功力却还停留在太始境,此生怕是进阶无望,且他所练得功法对幽冥兽有一定的克制作用,虽然微乎其微,也能给他们争取到宝贵的逃离时间。
既然如此,他也应该有所作为。
这般想着,他转身对季白道:“殊儿,你先走,我和你五爷爷稍后即来。”
季五闻言厉声道:“你忘记我们季氏的族训了吗?”
身为季家人,在家族大业面前,只要有牺牲,任何一个人都须得义不容辞,如果让这血肉之躯堆砌的“牺牲”,能“物超所值”便是对牺牲者最好的回馈。
“五叔,我们不是稍后即回吗?”季宸微笑的晃了晃手中的长剑。
“既然如此,那么便......”,季五说着朝季宸靠近,猛然朝他挥出一道强劲的气流,那气流正中季宸的额心,倏然消失不见。
“五叔,你!”季宸只觉脑中一阵刺痛,身体里的魂力骤然沉寂,他知道这是季五对他施展了锁魂之法,让他周身的魂力都被禁锢住,暂时不能运用魂力。
“五爷爷......”季白看了看季宸,又望了望依然一脸严肃的耄耋老人,他虽年纪小,也明白季五并不是在伤害父亲,而是在保护他们。
他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季五,眼泪鼻涕全都揩在了老人深灰色的袍袖上。
一双粗糙的大手替季白拂去发丝上的飞雪,季五粗糙的大掌抚过小男孩稚嫩的脸,声音一如既往的威严:“季小子,你忘了我说的话了。”
“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男孩仰着脸,望着老人那已见苍老但线条冷酷的脸,黝黑纯净的眼眸中水意氤氲,剔透的泪珠在眼波中流转,始终没有坠落。
“时间紧迫,赶紧走吧!”老人拉开季白,拂动衫袖,一股澎湃的魂力把他们二人紧紧包裹住,像一朵金黄的白云般飘飞而去。
冷风呼啸,雪花絮絮飞舞,密密麻麻的噬魂蝶扑天盖地的砸向季五。
层层叠叠的白色身影前仆后继的砸在金黄的光圈上,发出“兹兹”的响声,季五站在光圈中,双手置于胸前,双眼精光灼灼,呼吸轻缓,就像一只随时都要发动攻击的豹子。
感受到魂力的波动,幽冥兽突然变得振奋,慵懒的眸子缓缓睁开,它的一只眼眸呈现煌煌的金色,波光流动中隐隐有金色的闪电欲透眸而出,另一只眼眸呈现冰雪之色,凛然的寒意夹杂着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似乎只要被它这只眼睛注视到,就会变成一座冰雕。
此时,如果有人能站在高空中往下俯视的话,就能发现,密密的噬魂蝶像白色的雪浪般向四周蔓延,湮没了苍翠的青山,蜿蜒奔腾的河流,人烟集聚的的村庄......
“咦?那是什么?”
木桩上一个看起来年龄最小的孩童,睁开了眼睛,肉嘟嘟的身影颤了颤,一只短小的手臂举向前方,指着远处的天空好奇的问道。
“胖娃,不许开小差!”
随着一声威严的怒斥,一个留着长髯,头发斑白的老者,手中的竹条“啪”的一声,重重的抽打在孩童的手臂上,他嫩白的手上瞬时多了一道长长的红痕。
“胡子爷爷,飞来了好多蝴蝶。”
胖娃浑不在意长髯老者的喝斥,手臂虽然放了下来,但乌黑的眼珠依旧瞅着远方滴溜溜的转动着。
“蝴蝶?这里哪来的蝴蝶!”老人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手中的竹条高高举起,眼看就要抽打在男童的身上,当眼睛扫过远方的天空时,他握着竹条的手抖了抖,“那是......那真是蝴蝶......”
高岗之上,夯实的黄色土窑内,一个醉意熏熏的老头从屋舍中歪七扭八的走了出来,他打了个酒嗝,又往嘴中灌了一口酒,浑身瘫软的靠在了墙上:“人呢?人都哪去了。”
“呃......”他深深的打了一个饱嗝,伸长着手臂指着天空嘻嘻的笑道,“呵呵,下雪啦!”
他手拿着酒葫芦,踉踉跄跄的转着圈,那手舞足蹈的模样,像是第一次才看见雪的顽童。
“噗噗......”
雪花铺天盖地的卷来,老头儿很快便湮没在厚厚的雪花中,不再发出一丝声音,紧接着,雪花竟变成了殷红的血色。
这哪里是雪花,分明是密密麻麻的噬魂蝶。
又是“噗”的一声响,吸足了血的噬魂蝶纷纷散开,血色的蝴蝶从尸体的鼻中,口中血肉中钻了出来,露了出了一具干瘪的没有任何血色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