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余威还在,姚氏威风如火,老太太就是水终要压她一头灭灭她的火焰,就是要让她知道,将军府姓元不是她的姚姓。
春衾将她们拦在门外,好生劝了一会儿才把人劝走,南山院复又安静下来,老太太的心跳渐渐恢复正常。
她抓着元樱不撒手,泪眼朦朦地细看着自己的亲孙女,这丫头出生没了娘,一直在老太太膝下长大,她八岁那年姚氏进门,起初姚氏装的老实,不过两年她根基一稳就从中作梗,把元樱带到她手下抚养。
“樱丫头,我年纪大了不中用,能吓唬她们一时,也吓唬不了一世。趁着我还在世,你和我说说你对这桩婚事的真实想法。”老太太年老体衰,她覆在元樱手背上的手,皮肉松弛,不显光泽,突出血肉里的血管像是叶脉。
祖母的手很轻也很温暖,赵晢站在屋外背抵着墙壁抬头看着勾月,屋内的声音他听的一清二楚,像这等私房话他本不该偷听的,只是关于元樱对他以及对和他的婚事,他便忍不住竖起耳朵。
元樱低头垂眸,看着那双手,这双已经不像年轻人有力的手,走路还要拄着拐杖受人搀扶的手,祖母年纪大了,天塌下来也应该是力大的人顶着。
“祖母,我真的对这桩婚事很是满意。”元樱抬头看她,脑海中不禁回想起近日和赵晢在一起的一幕幕,相处时间虽短,她记得自己是在第二日就对他卸下防备信任他的,到如今还有点说不出来的依赖。
屋外冷的厉害,春衾又添了点炭火,黑色的木炭被烧的橙得发红,跃动的热红色晃入眼底,眼里一层薄冰渐渐消融。
老太太凝视着她的目光,她年纪大了看人看物还是准的,她看得出来元樱不像是在安慰自己,她半信半疑地问,“樱丫头,五皇子已经昏睡五年未醒,术士虽说你嫁过去冲喜压制五皇子的命格,到底这也不足为信,若是五皇子一辈子醒不来,你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
她这孙女实在是命苦,老太太抬起胳膊擦了擦泪。
就算赵晢一辈子不能回到体内,最起码还有意识,而且元樱能触碰到他的意识体,搭进一辈子也不算太吃亏。
元樱给祖母擦泪,哄着她,“祖母,听说五皇子殿下风流倜傥,生前又精通诗词骑射,也能算得上文武兼备,这样出众的夫君放眼汴京也绝对找不出第二个。”
屋外,赵晢抬头望月,半月弦倒映在眼里弯成月牙,他极浅地一笑。
老太太心里也知道,五皇子醒着时必定是绝佳人选,满汴京的姑娘都找不出不喜欢他的,要是醒着这桩婚事也绝对轮不到元樱头上,现在他昏睡不醒,多少世族名女闭口不谈,也只有落在元樱头上她这样看得开地接受了。
“樱丫头,你要是心意已决,祖母不拦你,你的嫁妆我早年就备下了,祖母一定尽全力让你风光出嫁。”祖母拍着元樱的手说。
元樱悭囊多年,自然知晓不论何时何地身边都需要银子傍身,她笑道,“祖母,你忘了吗?我娘亲还给我留了嫁妆,那些足够了,你的陪嫁好好留在身边,万一日后到了用银子的时候我和父亲不在,您要如何是好?”
老太太一双小眼睛看着元樱,受了这么多苦,无时无地还在为自己考虑,她拉着元樱的手更用力,“你今晚就别回去了,怀壁院空荡荡的,你留在这儿陪我。”
元樱未多想便点点头,她知道祖母年纪大了一个人也孤单,赵晢告诉她大婚之日在明年生辰,能陪祖母的时日也不长了,她又说,“祖母,你等等我,我去怀壁院拿点东西。”
“你缺什么尽管告诉春衾,让她去拿。”老太太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见到元樱,她有点不舍得,哪怕是短短一盏茶的时间。
春衾候在一边,“大小姐,你缺什么,我去拿就好。”
“还是我自己去拿罢,我怕春衾姑姑不知道我的东西搁在什么地方。”元樱想了想说道。
老太太说了两句“也好也好”,又嘱咐元樱早点回来。
一出门,元樱就看到赵晢已经准备好和她一起回怀壁院,待走到人静的廊子。
“我想知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沉默许久,两个人心中各有事情,最终是赵晢打破沉默。
刚才说的话挺多挺杂的,元樱脑中筛选后点了点头,“是真的。”
赵晢紧张得几乎要停下的心脏怦怦跳动,他有些激动,想确认不是自己听错了,“你知道我问的是哪句话吗?”
寂静的走廊,头顶吊着雕花灯,微弱的灯光自头顶打下,映衬着元樱鼻尖的白皙和唇上一点红,她顿下步伐,仰看着赵晢。
相识不长,元樱却知道一点,有面前男子在身旁的时候,她心里不再那般孤立无援,任何艰难的时候她都有一个可以明确求助的人。
这种感觉很是朦胧,元樱说不清是不是喜欢,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和他在一起很安全。
缄默的男子正绷紧神经等她回答,他的呼吸似乎急促若急湍,自高悬的山顶倾泻撞击在光滑的石面,一声又一声费力的呼吸。
“你问我的是,我对我们的婚事到底满不满意。”元樱已经及笄了,意味着她已经有了喜欢一个人的权利,从小到大她没见过喜欢的大哥哥,倒是有几个根深蒂固讨厌的人,她看着他的眼睛,听说爱慕一个人心跳会加速,在她遇见他的第一次就心跳加速了,那时他搂着她飞到半空中心跳得要疲惫阵亡,那也是心跳加速,她斩钉截铁地说,“赵几砚,我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