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古浪与即墨再次现身钟山,正好赶上了钟山帝君昭曦与魂兰族女青岚的大婚之日。
钟山山门处,迎来送往,宾客之多,远远望去,就如同潮水一般,涌动着将贺礼留于门口礼簿小仙官那里,再迎着老柳抱拳谢礼,直往里冲。
他二人此番并非实体,只虚虚地浮在空中,静静观望下面的盛典进行。古浪也将自己对现实之中的推算,告知了即墨,只得到她眼角的一滴泪以作回应。
看样子,这场婚典,空前盛大。
新郎官执着新娘子的手,骨节泛白,想来也是用上了十分的力,唯恐新娘子踩空了台阶一般。新娘子朝着新郎官娇羞一笑,微微摇头,满头珠翠晃来荡去,叮当作响,而新郎痴痴地望着被浓艳的胭脂水粉勾勒加重的精致五官,也不知想起些什么没有。
“许是,昭曦神君想起了什么。”古浪不知何时也抓住了即墨的手,但他不敢造次,力道放得不轻不重。
“我娘,若真能走到这一步,必定也如她一样欢喜。”
“若非镜妖从中作梗,以昭曦对青岚的情谊,他们一定会过得十分圆满。你我二人是他们爱情故事的见证人。”
“我知道。其实初入幻境之中,我本想阻止娘亲,不,是青岚,我想要阻止她见昭曦。可是我在她识海之中无论如何都唤不醒她,便静静地待在一旁,看着这段往事渐渐掀开。现在想来,是我不如你懂得坚持二字。”
古浪看着她落寞的神色,也知晓她在后悔,后悔自己为何不能坚持去呼唤青岚,以至于当祸事来临之际,自己用不上半点力。他没有打断即墨,只是将手握得更紧了些,想给她一点安慰。
“我如果……算了。我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不知何时代入了青岚,同她一道经历与昭曦的相识相知,仿佛也能明白我娘当初的痴情从何而来。一半是送出去的情丝,一半是贪恋昭曦曾给她的热情与温暖。”
“那情丝,正是青岚给昭曦的定情信物。好像是……”古浪想起了青岚把情丝放进了相思小剑送予昭曦,相思小剑是相思子给她的,那么相思小剑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断情石?他为这突如其来的想法愣了一瞬,后续的推测并没有说出口,是以,即墨的思绪也没有被他打断。
“可是,正是看过了昭曦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我才更无法容忍他后来的背叛!”即墨的手开始颤抖,“他为什么能在心中有一个人的时候,还去招惹其他的女人呢?与那些女人鱼水之欢时,他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古浪感觉到了她的颤抖,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他是人界修成的仙,他不能为昭曦辩解什么,因为即便是他,也说不出口“见异思迁”四字,更不必说,昭曦并非是如一般人界所理解的那般……薄情寡性……
即墨愤懑过后,又颓然了几分:“不过想来也是,所有的龙族,大概都能做到不走心……天性使然。况且,他愿意为了青岚撇去狂蜂浪蝶……所以说,要不是天羽和镜妖作祟,他也许再也不会让我娘失望了。”
古浪对龙族的了解,只是停留在辛荑记和浩瀚书海之中的文字记录上。他不明白龙生性淫这几个字,到底有没有算真心在生性里头。只是看即墨一副受了打击的模样,她好似十分笃定,昭曦的确可以做到在鱼水之欢时并不动心。她怎么会知晓?古浪眼中突地晦涩了几分……
“不过,我不会的!爷爷所说,也有例外,我也许就是那个例外。我不会像我娘一样一生都陷入情爱之中,也不会像昭曦一样游戏六界,我……”即墨突然把手张开,回握住古浪的手,轻握一下便又脱出,“我的确对你有与旁人不一样的感觉,可是,仅止于此。古浪,不要在我身上浪费心力了。”
即墨盯着婚典之上的两人,她看昭曦的眼神平和了许多——或许是想通了,两万多年前的那桩桩件件,也许真的是冥冥之中,必有定数。昭曦有错,但主要错在结识青岚以前曾招惹天羽。她不能因着自己的悲伤苦闷,便将所有的过错全部推到昭曦一人身上,就好像不能因着猎户救了一条蛇,就将毒蛇犯下的罪过都归在猎户的头上——他救蛇之时又岂知此蛇有毒呢。
古浪看她如此表现心中长长地松了口气——还好,即墨并不像其他的龙。
但他不愿意放手,他在半人马部落之时试过了,放不开,甩不掉。他没有气馁,只是又抓住了即墨的手,力道紧到不容她松开:“即墨,我试过了,我放不开。”
即墨心力憔悴——每次涉及她的母亲,她便都像经过了一场大战,每次都心累无比——她没有再用力挣脱古浪,只是抬起黑黑的眼眸,盯着古浪,盯着他好看的笑。
“你看到了,昭曦知晓青岚求得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便开始克制自己的本性;还有,烛九阴后半生都在思念辛荑,再没有传出什么艳闻轶事,甚至,还死于对辛荑的相思之情——你们烛龙,只是由于自己的本性早早开始游戏六界,而难以动情,但动情之后便是一生一世。”
“而我,从初见你那一刻,恐怕就把整颗心,都丢在你那里了。即墨,你不妨仔细感受一下,当真没有为我动心吗?”
看着古浪笃定的模样,即墨只觉得自己胸腔里的一颗心,在砰砰砰地跳个不停。她被问得哑口无言,恍惚间,仿佛看到一条金色的丝线自她的心里延展而生,朝着身体里的奇经八脉生长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