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后好像一直空着,不过,听说几天以后会有三个人搬进去,两女一男。”余江说话的时候一直往街上看,他只想快些离开,路易也没再多问,握手道别了,道了永别。
天阴了下来,暴晒的天气好像要暂时告别了,路易趁着天气凉快赶紧上了自己第一次的驾驶课程,在九泉不需要考驾照,只要你会开就行。
第一天上课总是新奇的,直到下人过来催促路易去吃晚饭他才恋恋不舍的从车上下来。
路易跟着下人一起进屋里,他突然看到下人拖在身后的黑色影子里弹出一个小一点的黑色影子,就像是一潭黑水突然溅出来一滴一样,再看对方的影子没有变化,而刚刚溅出来的东西也不见踪影。
莫非是自己陡然进屋出现的光盲?不是……因为他看到了那个鬼鬼祟祟一直粘在黑色窗框上的黑影,它正一点点的从一个窗户框沿着踢脚线游荡到另一个窗户框,路易就一直低着头跟着他,直到自己撞到阿蒙的肚子上。
路易跟阿蒙说了这个事情。
阿蒙听完似乎还很喜悦,“我一直希望有人能看见它,好让我知道它还在。”
“那是什么?”路易问。
“那是一颗人头的影子。”阿蒙擦擦嘴,看了看怀表,“晚上回来再跟你讲吧,我们该去夜场了。”
天变凉快了以后晚上就会刮大风,吹得那些高大的树木都在摇摆,呼啸的声音可以持续一夜,不过这跟刮风沙可不一样,这些现象让人更愉快些,要下雨了,这个干燥的地方要被天水滋养两天,雨后野地里会开出一片低矮的紫色和粉色的小花。
里面会盘踞着一些危险的小虫子,所以荒漠玫瑰应该是剧毒。
今天晚上只能看到隐约的月亮轮廓,夜场照样热闹路易看到夜场的边缘有一幕不符合气氛的画面。
那里好像有七八个人,他们围坐在一颗树下,看上去是交谈的姿态,可是并未见他们有什么动作,在震耳欲聋的环境里那看上去太不和谐了,时不时有喝至疯癫的男女从他们身边欢快的跑过,他们照样岿然不动。
“阿蒙,你能看见边上那些围坐在一起的人群吗?”路易问。
“你又看见了什么,跟我形容一下。”阿蒙什么也没看到,所以又是路易的天赋在作祟。
“我看到……七个人围坐在一颗树下面,你能看到那颗树吗?”路易往那个方向指去。
“树我能看到。”阿蒙说。
“好吧,也就是说树下的东西是你们看不见的,里面有一个人好像带着个大礼帽,别的都没有,他坐在最当中,似乎是个重要位置。”路易企图往那里走过去,可是这必须要走过人群的中央,他被挡在一群疯狂扭动的躯体中间,他觉得自己脚踝突然刺痛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刮到了,然后就被阿蒙派来的人给拎了回去。
“回家吧,要下雨了。”阿蒙说,已经开始偶尔有水滴大在鼻尖了。
路易再往那里看,雨水穿过那颗大树落到地面,那七个人不见了,鬼也要避雨吗?
“阿蒙,你不是说回来告诉我今天我看见那个小影子的事情吗?”路易脚腕有点痒,撩起裤脚看了看,“果然被什么东西刮到了。”路易脚踝出有一条一指长的刮痕,稍稍破了点皮,不过这会已经结痂了。
“你这怎么回事?”阿蒙问,说着便叫人去取了药箱来。
“刚刚在人群里可能被谁身上的尖锐物刮伤的,行了。”只擦了一遍酒精路易便表示可以了,强行打发了人出去,“你还没跟我讲人头影子的事情。”
“好吧,我这栋房子刚开始重建没多久,我便吩咐修壁炉,第一个壁炉上一楼大厅那个,当时这里的工人都不熟悉壁炉这样东西,全是听我安排,于是那天要试点一次。”
“然后工人们就把一楼的壁炉点燃了,九泉城干燥,柴火很好燃,很快便烧得很旺,正当所有人觉得新奇的时候,突然从壁炉里的通风口掉下来一个东西,直直的落到火焰中心,当所有人看清楚的时候,尖叫着跑开了,那是一颗人头。”
“后来有胆子大的人浇了一盆水把火给熄灭了,那颗人头虽说被烧毁了,可是还有有工人从依稀的特征中认出来,那是当时参加修建房子的另外一名工人,好像叫小万,那颗人头顶上还被开了一道很深的口子,像是斧头劈开的。”
“很快从其他几个壁炉里也掉出了很多其他的部分,半个手掌,一截大腿,几乎被剁碎的,找到一截完整的躯干被强行塞进了烟囱,可能因为里面的骨头实在剁不开了,就整个塞了进去,不过也是被剁了无数刀跟一块烂肉一样,倒是很奇怪的是,这么多尸块塞得到处都是,竟然没有血滴下来,直到第一颗人头落下,那些七零八碎的东西陆陆续续掉下来才同时涌出大量的鲜血。”
“当时很多工人都不敢干了,不过我当时还挺满意这里的,又不是我杀的,没什么可怕的,就安排人把所有尸块给烧了,血迹也清理了,我加了点钱大家也就继续开工了。”
“不过,我还是让人留意着工人里面是不是有心术不正的,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脏,我想谁也不希望自己家里是个杀人分尸的现场吧……我不害怕,不代表的不反感。”
路易刚刚冲阿蒙瘪嘴的小动作被发现了,大致意思就是,死人死鬼你都不会害怕的,计较什么呀!所以阿蒙才补充了后面那句话。
“很快便找到杀害小万的凶手,也是工人之一,当时跟小万住在一个工棚里,叫马明,这些工人为了施工方便,我允许他们在空地上搭帐篷,好像是因为小万把他的钱偷走了,事实上他只是怀疑小万偷钱,小万也没承认,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小万夜里偷偷摸摸离开工棚,可能是马明一直防备着小万,所以他很容易就惊醒了,然后悄悄尾随上去。”
“小万拐进一间没人住的破房子,马明趴在门边看,附近没灯他正好隐藏,屋子里只点了一根很小的蜡烛,马明看到万工从自己裤兜里掏出了一个东西,他马上认出那就是自己装钱的布包,他大脑充血就想冲过去找他理论,接下来的一幕才是他杀小万的最后理由,这时从房子走出一个女人看到小万就扑向他,小万给了她一些钱,然后他们开始宽衣解带,马明认出了那个女人正是自己的女儿,一怒之下拿起路边的转头冲了进去直接就往趴在女儿身上的那个人后脑勺砸去,连砸了无数下,血浆溅到下面女人身上。”
“小万很快就不动了,女儿看清了自己的父亲,罪恶和羞耻混为一体,她冲了回去上吊自杀了,而马明仇恨之下把小万的尸体剁碎了,然后藏在烟囱里,我觉得他可能觉得小万该下地狱,死后被烈火炙烤吧!”
“后来马明怎么样了?”路易下意识的往壁炉的方向瞟去,昨天燃过的,虽说今天下人们情节过了,可是内壁依旧黑了很多,像是一瘫干涸的血。
“后来,我让马明离开了,我不是法官无法宣判他是否有罪,我不在乎他的罪孽,只不过出于内心的煎熬,马明自行走向了戈壁深处,他以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阿蒙说。
“希望戈壁深处,他还是个活人。”路易低声嘀咕。
阿蒙捧着路易的脸,贴着他的鼻尖,说:“路易,你知道吗?有的时候……善良是最邪恶的。”
路易往前凑了凑脸,用这个姿势在他的下唇轻咬了一口,问,“所以,那个人头的影子是小万的?”
“不是。”阿蒙坐好。
路易似乎不舍得肌肤相亲断开连接,他抓起阿蒙的手攥手心里温柔的抠着他的指尖,又问,“那是谁的?”
“小万被分尸的时候,很不凑巧的是把他当时影子的头一同砍了下来,然后被和头颅一同塞进了烟囱,所以那颗人头的鬼魂是属于另一个失忆的鬼魂的,它就一直在我的房子游荡找合适的身体。”
“你看不见怎么会知道它在这里?”
“有人看见过。”阿蒙慢条斯理的说,“只不过,看见的那个人也是偶然,他是将死之人……快要死的人偶尔会被眷顾一下,看看平常看不到的风景。”
“你这怎么会有将死之人?”
“刚开始有暴徒进屋偷东西,被我一个打手发现了,然后暴徒死了,打手重伤,我救治过他,可是没撑两天还是死了,那两天他经常说有个人头在他身边,可能是那个人头鬼影想趁机找个身体,我以为它找到了呢,你今天说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它还在游荡。”阿蒙打了个很斯文的哈欠,“困了。”
哈欠是会传染的,到了路易这就成了豪放派,“那小万的鬼魂呢?”
“被放逐了,没有人会要那样的鬼魂。”
“嗯……上床吧……”
“嗯。”阿蒙熄了灯,照例枕着路易的胳膊,“你知道吗?烧过尸体的壁炉能获得连接生死的能力。”
“呵,那我明天蹲进去看看。”
……
一楼大厅那个华丽的,两端装饰着镶嵌珠宝的鹿头的大壁炉,在夜最深的时候,有只无形的手抓了一把灰烬,在里面画下一个倒五芒星,在天亮之前它又会重归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