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杨维祥不会长久得胜。
既然标榜清高,就不该玩下作的手段。杨维祥此前之所以能够与所谓“地锦党”的申文渠和莫迟雨在朝堂上分庭抗礼,到底是因为他不曾在明面上做过与其对手相近的事。他在皇帝面前秉持文士之尊,直言上鉴、刚正不阿,但又不至于真正触怒帝王。
之前齐环宇一直认为这是因为杨维祥有自知之明。
但或许长久手握大权、饱受赞誉,已经令他丧失了敏锐嗅觉。
现在看来,杨维祥选择贸然放弃维持均势,那他或许真的气数已尽。
不过,到底是何契机令他妄下决断?
齐环宇不得而知。也暂时没兴趣知道。
到底……
齐环宇不在意内阁里的大学士来来去去。他是最懂得“为臣之道”的人。他知道一切都关乎他的皇兄,也只关乎他的皇兄。
齐叡晧登基的那一年,齐叡晗齐环宇授封乐平王。
那时候齐环宇只七岁。
虽才七岁,但是他已经比寻常人家十多岁的孩子还要懂事了。
他会压抑自己的欲望,会装出沉静温和的面孔,会和太监宫女们做朋友,愿意向任何一个可能会为他带来好处的人撒娇。但到底他还是一个孩子罢了。
那一年他的皇兄主持祭大典,典礼后,皇兄穿着金黄色的龙袍,拉着他的手问他有什么想要的,想要什么都可以。他,让环宇受了这么多苦,是做哥哥的无能,现在哥哥是下的皇帝,环宇想要什么,哥哥都会给你。
齐环宇左看右看,想要方才祭仪式上摆在神龛前的一盘糕点。
“就知道一的祭祀已经把你饿坏了。那些东西吹了风不干净的,让御膳房给你做新的吧。来人,吩咐……”
“可我就是想要吃那个。”
他的皇兄看着他,很快便明白过来:“好的,吃。吃吧,就要那一盘。”
“皇兄,我还要贵妃娘娘的玉枕头。”
“先帝已去,那个女人不是贵妃了。她的东西你都可以拿。你想要什么就拿什么。”
“父皇赏她的留仙裙和狐裘衣也可以归我?”
“当然。”哥哥坏笑着轻敲他的鼻子,“你想怎么踩、怎么撕都校”
“真的?”
“当然是真的。”
“皇兄,我……”他上下看看,“我喜欢你今戴的这根簪子!”
“簪子?这根簪子是配冕旒的……”安庆帝伸手拨弄一下眼前的珠帘,但接着就笑起来,“好,你喜欢就给你,到时候吩咐他们再去做一根就是了。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的王爷眼睛发光,无限敬仰和依恋地看着哥哥,拉住他的手在大殿里走来走去,一会儿要新的纸笔砚台,一会儿要新的炭炉,一会儿要新的衣裳,还要大殿梁柱上雕刻的龙像……
他的皇兄笑着,一一答应。
然后,他一回头看到了站在皇兄身后的青年。
青年眉目若冰,沉静若泉。
“环宇还想要……”他看着莫迟雨,对皇兄,“环宇想要他做我府里的掌事,可不可以?”
皇兄笑了。莫迟雨没有笑。
皇兄笑着:“常霖以后要做司礼监大太监的,可不能屈才帮你管王府呀。”
意思就是不同意。
他有点儿不高兴,嘟起了嘴。
但齐环宇到底很懂得看人脸色。他只能装出迅速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的样子。
然而,他从未忘记过。
他对自己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总是难以释怀,总是不会彻底看开。
越到后来他越是明白,但凡是好的、优异的、超凡的,他从来得不到他们都属于他的皇兄。
他这一生注定如此,是客人而非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