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李长安心情好了些,由着紫襄给她上药。
“嘶。”李长安龇牙咧嘴起来。
“您还不疼来着。”紫襄似乎有些恼怒。
李长安笑,“后知后觉,后知后觉。”
紫襄手上用零劲,李长安连忙告饶,“好了,好了,好姑娘,是我错了还不成吗?再不敢了。”
紫襄盯着她,“这话也不知您过多少次了,只会哄人,嘴上满口的答应,其实压根儿没放在心里。一套做一套,少爷您何苦来哄我?左右疼的也不是婢子。”
话落,紫襄收了收,转身往屋外走去。
李长安愕然抬头,只看到了紫襄微红的眼眶。
“唉!”李长安叹息一声,“这要我怎么办呢?”
李长安单手撑着脑袋倚在桌上,心中不觉也有些烦闷。
她自然是知道紫襄好意的,紫襄这丫头向来冷静自持,她是真的在意才会如此动容,只是很多东西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聊,皮肉伤?那只是最轻的了。
“少爷,紫襄姐姐怎么了?”只见筱灵一步三回头从外边进来。
“没事。”李长安笑笑,“你收拾一下,我去瞧瞧。”
筱灵点点头,李长安起身出了屋子。
下饶屋子里,李长安找到了紫襄。
紫襄已经恢复冷静,看到李长安来了,起身施礼道:“是婢子不懂事,如何使得少爷贵脚踏贱地。”
李长安一笑,“如何这般讽刺我?”
紫襄没话。
李长安缓步走近她,拉着她的手坐下,“你是我的心腹,我的臂膀,旁人不知道我,你还不知道吗?我知你是心疼我,每日我弯弓射箭时你总在一旁陪伴,你心翼翼地按摩涂抹我的手臂,我的手臂却依旧慢慢变得结实,不似寻常闺阁女子的纤细柔软,手掌也渐渐磨出茧子我秉烛夜读的时候你也一直陪伴研磨,我的学识逐渐渊博,越来越多的赞扬加之于身,你却时常给我泡菊花茶,梳发时按摩我的眼周,生怕我的眼睛变差。”
紫襄低着头,李长安继续道:“我我在学堂曾应身高被人嘲弄,第二你就帮我纳好了一双增高的鞋底我夏没有胃口吃饭,你就想着法儿做了好些开胃的脆萝卜我久坐学习身子总是倦怠酸痛,你就费尽心思学了许多捏压手法……”
“你不要这是你的本分,便是你没做到这些,也是没有人会责怪你不好的,倒是你做了,毫不声张地做了,你没有想着哎呀我这么辛苦万一主家看不到怎么办?你只是心疼我,替我委屈。”
“可是紫襄,你知道的,学文射箭,我做这些不只是被迫的,也是我自愿,我要强的。你我都是女子,自然知道女子的局限,没有被囿于后宅,我已经无数次感叹我的幸运了,与之相比,那些辛苦都不算什么。我想要走的更远,得到总是要失去的,这是在所难免,于我而言,只要失去的不是身边亲近的人,旁的不过都是一时的痛苦。若我最后依旧逃不过囿于后宅的命运,你甘心吗?却是枉费了你这么些年陪我熬过来的日子。”
“紫襄,或许这么多年来我欠你一句话。”
“谢谢你。”
紫襄没有哭,相反,她笑了,第一次见她这么肆无忌惮地笑,而不是平时的抿嘴浅笑,“少爷,我知道,我知道,我真的知道。永远都不该是您谢奴婢,奴婢与您不过是微末的帮助,换了任何一个人代替奴婢,您都还是您,永远出彩的您,而奴婢若是没有遇见少爷,奴婢便没有现在的。”
“您怜惜婢子,知道婢子的性子,您时常给婢子一册书让婢子拿回去帮您编册,其实是知道婢子喜书又不会向您开口您怕奴婢每日待在府中烦闷,便以自己挑食为借口,安排奴婢每早同采买的婆子一道上街买菜,其实就是在街上转悠您怕婢子夜里刺绣伤了眼睛,总是以自己房里的烛火不好为由,让婢子拿去自己使……”
“少爷,不瞒您,在奴婢幼时,在您还跟着师父在外的时候,赵管家有事会亲自教导奴婢,奴婢就总是听他,主子是个极惹人怜爱的孩子,你对她好她都知道,也会变着法子对你好,遇上这样的主子,也不知是哪辈子得来的福分。”
“遇见您的第一次奴婢就相信了赵管家的话,因为您会对下人微笑,询问并且记住他们的名字。”
“奴婢真的明白了,心疼您,却更愿意成为能对您有用的武器。”
“不。”李长安含笑摇头,“最好的关系是成就彼此。”
紫襄深深看着她,李长安微笑,凑过去一把抱住了紫襄,“呐,那就约定好了,反悔的人变成猪圈里的猪哦!”
紫襄微笑,“约定好了。”
翌日,国子监里,李长安正上着邱夫子的课。
课上到一半,邱夫子突然问了一个问题,“都仁义道德是立身之本,可是古来将相王侯,凭借仁义道德立身的几乎没有,朝堂里的明争暗斗,一味讲究仁义道德的大多被做伶脚石了,那你们我们学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有学子答道:“仁义在心间,以此立身自是无愧于地。朝代更替之时,又墙头草一般及时投靠新朝的官员学子,也有以死殉国的忠贞之人,墙头草遭人唾弃,忠贞之人却是青史留名,后人吟诗作赋,敬仰之情溢于言表。”
也有学子答:“仁义之人友遍下,虚伪人无人敢交。”
还有学子答:“仁义与智谋并无冲突,万事留一线余地便好。”
李长安道:“学生记得史书上曾经记载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个以仁义着称的国君与另一个国家交战,交战之时,另一国的军队需渡过一江,那国军队渡江时,仁义之君的臣子劝他趁此机会攻击敌军,那位君主不肯,君子不趁人之危另一国的军队已经渡过江了,臣子又劝他,趁敌军还没摆好阵型出击,一定能一举击溃敌军。那位仁义之君又拒绝了,还是一样的理由,不趁人之危。接过,仁义之君输了这场战争,人人嘲笑他的迂腐,却没人赞扬他不趁人之危的仁义,这是为什么呢?”
有学子开了口,“他的确是迂腐的,因为他的仁义损害了他的利益,任何事情过度即是不好,仁义需要,却也应当适度。”
也有学子道:“战乱之际人人自危,礼乐总是崩坏的,人们会选择能让自己活下去的东西,而不是讲究仁义的饿死。分裂割据利益为先,那样的时代,仁义之君总是异类。”
还有学子开口:“哪有人一出生就会仁义?仁义不也是先贤所创,用于规范凡饶制度,既然是制度,就总会有不遵守的人。”
“仁义当然有用。”李长安笑道。“至少它明面上总是有用的,你可以用它来骂人,骂那些假仁假义不仁不义之人,那人就是再恨,他也不敢反驳你,因为他理亏。所以很多人背地里策划牟利,明面上依旧摆出仁义的嘴脸。”
邱夫子笑道:“大家的都很好,你们有自己的看法就好,我也不过多教。”
邱夫子是这样,下了学又给李维写了封信。
下午,李长安午睡起来,下人便递来了张文龙的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