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手试了几个音,抬头,冲她扬了扬下巴:“准备好了?”
纪兰清站在那里,还有一点点懵,忽然听到钢琴声响起,是上次在他车里播放的那一曲,她说这是最近最喜欢听的曲子,而现在,白辰竟然用钢琴弹奏了出来。
音符弹得并不复杂,也不算十足的熟练,可是纪兰清觉得这琴声美过了她曾听过的所有旋律。她沉静下来,放空了大脑中一切思绪,只凭身体的本能,随着音乐翩然起舞。
一个弹琴,一个跳舞,用彼此才懂的语言去解读和诉说,契合得犹如相识了半生的故人。
白辰身着一件纯黑色衬衣,倜傥不羁,黑色总能将他骨子里的桀骜衬得极致。可他坐在那里,手抚琴键,身姿一如平时那样挺拔,眼眸温润,气质清冷,整个人又优雅得教人喟叹。
明与暗,正与邪,在他身上强烈冲突,却又无比和谐。
这支乐曲听了这么久,她始终没找到共振,今天就这么随心地跳了一支舞,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
以前纪兰清觉得舞蹈是与自己对话,今天她才发现,原来也可以与除了自己之外的人对话。当她的世界里多出来一个人时,并没有半点局促和不安,只想要满心欢喜去接纳他。
曲终,相视而笑,纪兰清向白辰款款行了一个谢幕礼,顾盼流转,巧笑倩兮。白辰朝她勾勾手,她走到他身边坐下,微笑道:“你喜欢吗?”
他吻了吻她的头发,满眼都是柔色,说:“喜欢。”
她手指轻抚过一排琴键,问:“你怎么会弹钢琴?什么时候学的?”真是没有辜负这么好看一双手。
他说:“我爸会弹,我妈嫁给我爸之前是一个歌剧演员,结婚之后就淡出了。我爸为我妈学的钢琴,以前经常在家,我妈唱歌,我爸给她弹伴奏。”
“钢琴是我爸教我的,只教了三年。”他淡淡说,“我已经十多年没有摸过琴了。”
纪兰清覆着眼,每每听到他父母的事,都会莫名心酸。他爸爸不是只教了他三年,是后来再也没有机会教了。
白辰见她失落的样子,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道:“不过,你说你喜欢这首曲子,我前几天就试了一下,已经太生疏了,只能弹成这样。”
“我特别喜欢。”她笑着说,“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弹钢琴,怎么看都不像。”
又来了。
白辰落低了眸,忽又抬起,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问出了萦绕在心里很久的问题:“纪兰清,你究竟看上我什么?”
这是什么话?她不由得好笑:“怎么这么说,好像你很差劲似的。”
他没好气道:“你不就一直这么看我的。”
她张大了眼睛:“当然不是。”
一瞬间,望进他深邃的瞳眸,那些原本熠熠的光辉,此刻却被一层薄雾氤氲着,渲化几分落寞,让人不忍。纪兰清心底涌起一片柔软,伴着隐隐的,难以名状的疼,无边无际地泛滥开去。
她忽然勾过白辰的脖颈,将他拉向自己,扬起头轻轻吻上去。
只有霎时的微怔,白辰眼底雾霭融尽,墨眸清朗如初。柔软的触感只停留了片刻,纪兰清刚要退开,他轻笑一声,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带到怀中,用力地吻住了她。像要以这样的方式得到答案一般,他的吻霸道又强势,然而很快,他今天积压的郁结烟消云散,这个吻越来越缠绵。
许久,纪兰清垂着睫,静静地伏在他肩上,鼻间都是他迷人的气息。
她柔声说:“白辰,在我心里,你跟任何人都不一样。”
他心底划过些微讶异,沉声问:“怎么不一样?”
“我人生的前十九年里,发生过许多不好的事情,在以往的经历里,人情对于我来说是一种负荷。因此我的生活很简单,身边的人也很简单,我妈妈、冉冉、弘秋,他们是我的亲人,卓老师是我的恩人。除此之外,我跟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互不叨扰,互不相欠。”
“可唯独你不一样,我没有办法跟你保持距离,我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好像只有在你面前,我才可以放心地当真实的自己。从一开始,你跟别人就不一样。”
原来白辰这样骄傲自信的人,在谈及感情时,也会介意,也会犹疑。而人都是因为在乎,才会患得患失。
她抚着他的背,说:“你不需要在意任何人,因为除了你,我谁都不喜欢。”
她的声音好听得就像山涧潺潺的溪水,带着暖人心田的温度,能抚慰世间一切荒芜。
他很久都没有说话,心跳如鼓,耳边回荡着她温软的话音,每一字,每一句。
她说,除了你,我谁都不喜欢。
退开一点,凝着她,声线低沉而喑哑:“纪兰清,你天天装这么多话在心里,不说给我听?”
她低着头,红着脸,小声道:“我以为你都知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他托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以后你心里想什么都要跟我说,尤其是刚才这些话,不管我知不知道,我都要听你对我说。”
她羞怯的目光无处躲闪,双颊染上朵朵红晕,轻声细语说:“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她说:“我妈妈让你去我家吃饭。”
白辰勾唇淡笑:“你跟你妈妈说了?”
“嗯。”
漫不经心问:“什么时候的事?”
“嗯……”她想了一下,“有一段时间了吧。”
“纪兰清。”他咬牙道,脸色瞬间暗下来,沉得就像暴雨前阴云密布的天空,“这么重要的事,你现在才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