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乱葬岗，三女一男正在尸山尸海中疯狂搜寻熟悉的脸，面色一个比一个差。

除了无人认领的尸体外，此处还有穷凶恶极的罪犯，北陵王给了周鹤立体面，允其入土为安，却又将周于归的尸身扔进了乱葬岗。北陵珂麻木地将一具具尸.体翻过来，不是，又不是......

突然间，她瞥到一具被竹席包裹起来的尸.体，下端露出的那双黑缎云纹鞋是那么扎眼，以至于她双腿一软，重重地跪了下去。她眼眶微红，从土堆上爬了过去，颤抖着掀开了竹席——是周于归。

“在这。”她缓缓喊出两个字。

周姝踉跄着奔了过来，抱起周于归就开始失声痛哭，短短一天，她相继失去了父亲、丈夫和弟弟。凌傲雪紧随其后，一手抹着自己脸上的泪，一手拍着周姝的肩膀。

“于归...姐姐终于找到你了，你跟爹先走，很快，姐姐就来跟你们团聚。”

凌傲霜眼疾手快地夺走了即将刺入她脖颈的簪子，用力扔到一边：“周姑娘莫做傻事！于归兄和周伯伯定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我一个人苟活着有什么意思？”周姝的眼中一点光亮都没有，“我父亲一生清廉正直，若非我执意要嫁给李程，又怎会让奸人钻了空子？”

“不，都是我的错。我一不该拉你哥哥下水，二不该低估林圣牧，三不该恃宠而骄。”仔细想想，自己所受的封号与赏赐，不过是表面风光罢了，何曾真正受过宠爱呢？

“你们一个二个不要再往自己身上揽过错了好吗？这一切明明就是林圣牧那狗贼搞的鬼！周伯伯含冤而死，于归兄为了不拖累我们，宁愿自刎，我们怎能，怎能不替他讨回公道啊！”凌傲霜也红着眼眶，但到底是没让眼泪流下来，他用力捏住衣袖：“林贼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定要他不得好死。”

北陵珂不敢想象，周于归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去刺杀林圣牧的。宁愿轰轰烈烈地死，也不愿入清流阁的地牢被屈打成招，暴露他们三人的身份。林圣牧虽已知晓他们的身份，但碍于北陵珂的王姬身份，断不会直接揭发，而是会引导北陵王自行发觉。

这一次，北陵珂不会再给他机会。

她闭上双眼，道：“你们照顾好周姝姐姐，这段日子先待在府里避避风头。林贼的罪证，我来想办法收集。”

四人将周于归葬于一片竹林之中，他生前以竹公子自称，死后化作春泥，也要滋养这种坚韧不拔的植物。从此以后，世间再无那个不苟言笑，却最为古道热肠的竹公子。

*晋江首发*

接下来的日子里，北陵珂收去了所有锋芒，中规中矩地做着她的大将军，偶尔听到关于自己的风言风语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冲上去就要揍人。

她说：“所有人都想看我笑话，本将军偏不如他们的意。”

容妃夸她沉稳，北陵琰却看出了她眼底的隐忍。

送北陵琰去封地的那天，她问了他一个问题：“放弃王位，你后悔吗？”

他道：“不能胜寸心，安能胜苍穹？”

北陵珂翻了个白眼：“我最讨厌你们这些文人了。”

北陵琰叹了口气：“我想要王位，却更求心安。阿珂，你生来灵力高强，虽是女子，但日后必将大有作为，二哥看好你，替我照顾好母妃，也照顾好自己。”

“嗯。”她鼻头一酸，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林圣牧已经不是第一次利用清流阁铲除异己了，但由于他深得陛下信任，又是六王的人，朝中没几个敢同他作对。要想扳倒他，北陵珂只有联合白家。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三个月来她收集到了不少林圣牧的最正规，包括贪污、结党营私、滥用私刑，但这些还不够。对付这样的老狐狸，必须一击致命，不让他有反扑的机会。

可林圣牧毕竟是官场老手了，她的这些小动作根本瞒不过他。不管她再怎么小心翼翼，他还是能揪出错处，更遑论她本就摊上了一个大官司。

这天，汝南方氏宗主方棋盛带着应天论剑时被俘的小妖气冲冲地赶来云出，向北陵王讨要说法。

北陵珂被请进大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北陵王怒斥跪下。

她自然不敢违抗王命，跪下后抬起头看了方棋盛一眼：“不知儿臣犯了何罪，还请父王示下。”

方棋盛冷哼一声：“四王姬，我本敬你是巾帼英雄，却不想你竟为了提高自身修为，与妖类勾结！简直是，枉为修士！”

北陵珂一头雾水：“方宗主讲话要负责，本将军何时与妖类勾结了？”

“你还装？”方棋盛义正言辞，“应天论剑之时，我门下十八位玄士亲手布下结界，却被妖类轻而易举地打破，真是奇也怪也！这小妖精都交代了，组织这次袭击的是树妖若翁！正是你从北泽带回来的！”

若翁？！

“父王，若翁您是见过的，他修为极低，如何能号令如此多的妖怪？”北陵珂辩解到，“方宗主若是不信，可同我前去砚溪观将若翁提出来审问！”

北陵王眯着眼，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他这个女儿，短短数月，已经闹出不少幺蛾子了，真当他是空气吗？

“他昨夜出逃了，”想到北陵珂之前是如何护着若翁，北陵王脸色差极了，“你以为人家会坐以待毙吗？”

出逃？北陵珂一瞬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眼前浮现的还是若翁那张人畜无害的脸，甜甜地喊着她姐姐。

原来，这数月的情分，竟都是为了获取情报伺机发动袭击吗？她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就在今早，她还想着如何让父王放了他。

可笑，真是可笑。

“陛下，”方棋盛道，“四王姬勾结妖类，致使玄士死亡三人，修士死亡十八人，伤员上百，还请陛下秉公处理，还死伤者一个公道！”

“方宗主有所不知，逆女将若翁带回来，乃是看上了他的医术。至于应天偷袭一事，孤猜测她是被利用了。”北陵王有心替她开脱，毕竟她勾结妖类的罪名坐实了，丢的就是北陵王室的脸，但这话在北陵珂听来，却莫名有些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