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擦亮的时候,酩酊大醉后的王远被渴醒了。一坐起来整个人都发晕,像刚被开水煺了毛的家禽一样,脖子以下直往下出溜。习惯性地往枕边摸了摸,想看看手机几点,从头到尾摸了个遍也没找到。想问问对面床的高传凯是几时了,正想开口,看床也是空空如也。再看孙佑浩的床,也是不见人影。王远脚后跟蹬了蹬床沿,叫醒云霈。
这高低床本就有些年头了,王远这一蹬一摇,整个床吱吱呀呀地叫唤了起来。天还没亮透,这老床吱呀的声音倒是像极了王远奶奶从前黎明时分纺纱的织机声。王远总是在这样的声音中醒来,奶奶纺纱,爷爷做饭,松桠柴火上经常流出松油,噼噼啪啪地在大铁锅下作响,呼闪闪的火苗窜得老高,伴随着早上的太阳一起升起。吃完早饭,王远便斜挎着奶奶做的布袋装着书本上学去了,布袋中一般还放着米饭配上咸萝卜的铁饭盒,中午到学校的灶上热一热,吃得饱。布袋书包在小王远的屁股后一甩一甩,饭盒和铅笔有节奏地叮铃哐啷沿着山路响,倒是也不寂寞。到了学校,天也差不多亮透了。王远都是到了13岁以后才知道,原来并不是每个同学都像他一样需要起那么早,需要走几里山路,需要把午饭装在包里,去上学。
想起从前此时老家堂屋里爷爷正在给自己装饭的情景,沉醉的、怀念的、平静的笑容,不经意爬上了这个青年的面庞。
“几点了?”被摇醒的云霈迷迷糊糊地问道。
“我还问你呢,几点了,我找不到手机了。昨晚咱俩咋回来的?”王远从思绪中出来。
云霈坐起来把椅子上的外套扯过来,摸了半天,拿出手机。还没注意看时间呢,20几个未接来电倒是先把他吓了一跳,全是纪楠楠打的。云霈一激灵,瞬间清醒过来。女朋友深夜来电,漏接20个,云霈心想,这是要“闹出命案啊”。
“诶,我昨晚那啥,没听到。”云霈忐忑不安,赶紧拨过去,幸好纪楠楠接了。
“没听到,睡着了?骗谁呢。我跟你俩室友在一起,昨晚的事儿我们之后再说。你和王远醒了就赶紧过来,校医院。”纪楠楠那边像是有什么急事儿,匆匆挂了电话。
云霈一边穿裤子一边叫王远赶快赶快,“快,走,一起去校医院。说是佑浩和传凯已经去了。”
“谁病了?”王远一边下床一边戴眼镜。
“卧槽,对啊,谁病了。算了,来不及了,到了就知道了。”云霈带上钱包就和王远冲了出去,俩人骑着云霈的自行车,在清晨无人的校园一路风驰电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