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路上,我听了一出戏,戏中人错认自己的心上人,只因着那对姐妹容貌相似,不过按理说,若我只是单单听了这出戏,我断然不应疑你,只是在那道士的那间暗室里,三箱的金银和那幅美人山水图让我不得不疑你,最终我想明白了,你之所以要见那道士,还每次都赠他那般多的金银,是因那道士画了那幅美人山水图,他还一定特意将那幅送到你面前,让你观赏过,不知道事情原委之人见那幅画,一定只觉得奇怪,可是知道这事情原委之人,见那幅画一定分明的很,当时你看见那幅画一定觉得惊慌吧。”
晚夫人笑着迎向苏落耐人寻味的目光,说道:“是啊,当时年轻啊,一下子就乱了阵脚,彼时听那道士说将她的哑疾治好了,我怕那道士知道其中关窍,便再次去毒哑了她,不想他后来竟好似确信了什么似的,给我看了这样一幅画,美人、芍药、青山,这分明说的是我这株芍药借着芍药与牡丹相似代了牡丹之位围在了青山周围,便是我在看不懂,看看那几句题词也应当明白,那第一句我现如今还记得是‘美人驱车出上阳’,那诗讲的是诗人于暮色之中驱车访道士之事,原句应当是‘向晚驱车出上阳’,我便是没看懂那画,也一定会看懂那首题词,那题词的意思分明是在说我不是花向晚,而那个寄养在道观之中的姑娘才是花向晚,向晚访道,而我是花辞树,本该做将军夫人的是花向晚,我却占了花向晚的身份成了将军夫人。后来的事情也不难料到吧,他以此事要挟我,我给他金银,我也曾派人想将花向晚自那道观中转移,不想这道士藏得还挺好,这种事情一次不成便不能再为之了,做多了,惹人生疑的便多了,我也想过干脆将那人了断了算了,可是那道士偏偏名声还不小,这要是突然之间出了事,又会惹人生疑,后来想想,左右也不过是些金银,给便给了吧,给了我也清净,总好过鲁莽行事,引火上身的好。这次让你去,也是迫不得已,左右我都要死了,我死了之后,他便要挟不了我了,再说了,便是他来将军府闹,那时他也无凭无据了,因为世人只知花家有位花向晚,不知道花家还有位花辞树,我在时,花向晚的存在便是他的凭据,我不在了,他便是死无对证,口说无凭了,我都想好了,一定为了我这姐姐死个干净。”
说罢,那如今的晚夫人,实则就是花辞树,看了躲在苏落身后的真正的花向晚一眼,意味深长,弯着娇笑的朱唇勾着一点悲凉,她笑叹了一口气,似在自嘲一般,“你说,我这姐姐这命可真好啊,便是我想代替她,夺了她的身份,最终她的东西始终在她的手里,方才隔着这层面纱单单瞧见了她的眉眼,她待在这道观之中多年,眉眼却年轻如故,反观我这些年坐着将军夫人之位,眼角倒横生出了些许细纹,她呢好似没老一样,眉眼还是十七八岁时的模样儿,就好似她在她的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等着与他重逢一般,这可真真是不公平啊!”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要强求,人之常情,我能明白,只是不该是你的,你便不该贪不是吗?你第二次给她下的毒与第一次给她下的毒两毒毒性相冲,以致于这些年她长年昏睡,只在春至后醒上一段时间,许是因此她的容貌才没有什么变化吧,不过你放心,我会跟江上秋言明我的药方有养颜美容使人年轻之奇效。”
那晚夫人轻笑一声,“这么说,这些年反倒是我帮着她容颜不改,哈哈,这可真是好笑,你说好笑不好笑,我这算计来算计去的,终究还是得将一切物归原主。”
苏落不知该如何应答此番话语,她微不可察地轻叹了一口气,“所以你缘何为此,所图为何呢?”
“为何?为何?”女子的素来端庄温雅的眉目之中闪着些许的癫狂,“为何吗?因为我嫉妒她,嫉妒她!分明是同一父母所生,分明几近一模一样的脸,我只不过比她少了眼角下的一滴泪痣,可是她却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我就是沦落青楼的风尘女子,你说啊!你不是聪慧得很吗?那你告诉我!告诉我啊!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因为什么啊?凭什么?凭什么?她拥有美好的一切,而我只能卑微地被人踩在脚下一般苟延残喘地活着!我恨她,我好恨啊!我真的好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