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教授,不是我质疑您啊,按照您的说法,我们不是应该远离‘涅槃’号信号的源头吗?为什么我们还冲着那里去啊?”石甘一边按照罗诺睿瑄的要求,不断修正着飞船的行进坐标,一边提出自己的疑问。
“好问题,”罗诺睿瑄只要不是在纠结他的那些理论问题,一直都是保持着浅浅的微笑,“首先,我们所面对的虫洞虽然并不是一个大个头,但对于我们的飞船而言,也是一个很大的空间,根据之前的探测和计算,大概比我们的太阳还要大个一半,是我们之前穿过的那个虫洞的上万倍大小。但无论它多大,它都是一个个体,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进入这个虫洞应该所感受到的东西是一致的,就像我们的飞船如果坠毁在地球上,落在你家和掉在我家,又有什么区别。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本来只有一个虫洞的方位,却在不断分化和复制出新的虫洞,从而形成了一圈的毁灭球体。像之前的‘希望’号,本来也是向着既定虫洞去的,结果却掉进了多个虫洞的包围圈。我估计啊,进入不同的虫洞应该会有不同的遭遇,每个虫洞就相当于一个不同感受的地狱,我想无论进入哪一个,都不会有我们的好果子吃。”
“而追踪‘涅槃’号的信号,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个目标,至少有可能找到一个准备的入口,我们可以不用再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钻,结果自己撞上苍蝇拍。”罗诺睿瑄摆了摆手,示意想要插话的秦球住嘴,“我知道你们在想,如果我们像‘涅槃’号那样怎么办,你们先想想,就算万一真像‘涅槃’号那样,那至少我们还有机会逃出生天啊,我们要是进了其它的虫洞,可就万劫不复了,‘涅槃’号至少还回到了地球,其它飞船呢?连渣都不剩了!而且,‘涅槃’号是因为它是第一艘带着生命体的物质进入虫洞,所以才会被无限循环地扣在那里,我们可不是第一艘,所以我们还是有机会不再重蹈‘涅槃’号的复辙的。”
罗诺睿瑄知道,他现在说的话,所有人都会深信不疑的,虽然他觉得这些并没有错,但和以前不同的是,这些都是他的想象,不像他以前的那些推测还有所根据。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也坚信‘涅槃’号上的人都一直活着,而如果真如他所想的这样的话,他只要找到‘涅槃’号,就有可能找到他的父母。而至于那个无限循环,少了他的父母又不会出现任何的差错,虫洞还是可以继续维系下去。
刚开始有这些想法的时候,罗诺睿瑄也感到了恐慌,他觉得自己变成了像林丹青、陈旭阳那样的人,为了一已失利而全然无顾其它。但他最后还是说服了自己,因为从理性上说,利已主义并不比利公主义更为狭隘,而且如果只需要有人活在‘涅槃’号上的话,为什么离开的不能是他的父母,本来就是他为‘涅槃’号上的人寻求到了一线生机。在浩瀚宇宙中,人世间的那些大是大非都显得无比的渺小了。
“符合生物本能的,可能就是对的吧?”罗诺睿瑄最后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虽然罗诺睿瑄自己不愿意去承认,或许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但与他曾经朝夕共事的陈旭阳的心态转变,多多少少影响到了罗诺睿瑄此时的价值理念。虽然还不至于相信个人至上的利已理念,但他突然发现原来身边的所有人都是以私利在支撑着人生道路的前行,可能是颜艺倩的过世,清洗了他所有的价值取向,而这之后,第一个向他灌输价值观的,却是陈旭阳的背叛,就像刚刚出生的鸟类,总是会认第一眼看到的生物为父,而此时罗诺睿瑄的价值观就是那样一只鸟。
当然,除了相信罗诺睿瑄以外,包括张正言在内的三个人都不认为,即便他们真的看到了“涅槃”号,他们会有任何办法将里面的人转移到他们的飞船上来。他们绝不会想到,罗诺睿瑄最不济的盘算,是用“深空”号将“涅槃”替换出来,虽然可能在操作上难度很大,但是如果真到了那一步,这将是罗诺睿瑄最后的选择了。
“罗教授,我们飞船的航道已经进行了调整,按照目前的航速,和您确定的坐标位置,我们大概会在36小时47分钟后到达目的地。”石甘坐在操作台上,回过头望向一旁的罗诺睿瑄。
“这将会是既漫长,又快速的两天时间啊!”张正言在会议桌边坐了下来,头向后靠向坐椅背,通过屁股开始转动椅子。
“罗教授,以您的见解,我们在进入虫洞后会发生什么?也让我们有个提前的心理准备。”秦球用哀怨的眼神望向罗诺睿瑄。
“我有想过这个问题,最好的结果就是和我们之前经过的虫洞一样,但是我不能向你们保证,你们最好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万一到时候是狂风列焰,对于未知,我们还是抱着最不祥的打算吧。”罗诺睿瑄走过去,拍了拍秦球的肩膀,“无论是什么,到时候再看吧,反正大家一起去面对。”
“对,罗老说的是,”张正言觉得自己作为船长,此时应该有所表示,“很高兴可以和大家一起共事这一年的时间,其实除了罗老,我们还要加上之前一起培训的时光。这本来就是一条不归路,所以作为船长,我也不能给予你们任何的承诺,但是很高兴,一直以来,大家还是能如此积极主动地配合我的工作,虽然我们并不知道‘命运’号的情况,但是按照之前的行进时间推算,‘命运’号应该已经进入了虫洞,所以我们应该是最后一批在宇宙深空中的人类了。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时间里,让我们一起放飞自我吧。我从地球上带来了两箱的极品红酒,那还是月球基地刚刚成立的时候,在剪彩庆祝会上剩下的,那时候我还是月球基地后勤管理部门的主管,就假公济私的扣了下来。虽然相处了这么久,但我并不知道你们的酒量,所以呢,也就这两箱12瓶,两天时间,大家敞开来喝,应该差不离。”
“对了,还有,少校 ,你那边每天向地球发送的信息还是要继续哟。”张正言最后又补充了一句,自进入倒计时十天以后,按照要求,张正言是每天催促石甘一遍,因为他深知,石甘如此的不情不愿,如果一天不提醒,可能石甘真的会假装忘记掉。
“哇,没想到还能再喝到酒啊,我上飞船之前的那个晚上,我还和以前同一连队的兄弟一起伶仃大醉呢。”秦球迫不及待地就按照张正言指的方向,开始翻腾捣鼓起来,没多会儿功夫,就找到了两箱木质包装的红酒。
“我也是出发前一天最后喝的酒,也是和同一部队的战友,不过我可没喝醉,其实,我还从来没有醉过。”石甘讲的时候还流露出了些许自豪的表情。
“我出发前一天还被集中去开会了,所以我最后一次喝酒应该是在被列入宇宙探索名单的那个晚上,是和我的一些朋友,主要还是月球基地的同事了。”张正言在放红酒的柜子底部翻出了开瓶器,递给了早在边上抱着酒做亲热状的秦球,“罗老,那您最后一次喝酒是什么时候?”
“啊?呵呵,早就忘了,可能很早以前吧。”罗诺睿瑄勉强露出了一个笑脸,可是他怎么可能忘记,就在近一年前,我坐在了颜艺倩曾经住过的那个房间里,一个人边哭边喝,到后面要不是福荣、福昌两兄弟硬把他拖了出来,可能他已经喝死在那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