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威深重的君主此刻脆弱地弯腰,回抱住她,他修长的指节抚摸着钟毓柔顺的乌发。每一下,都蕴含了多年的思念和无声的爱意。
雪燎黑沉的眸子忽然透出琉璃般的光亮、剔透。
“我知道。”
钟毓僵硬地回了一句,便哑口无言。
环住她的青年将下颚靠到她肩窝处。他深吸一口气,沉默良久,才道:“你知道就好。”
等了半天,才这么一句话?
钟毓心知他不是个话多的人,也知道他不爱说些有的没的。但钟毓没有想到,他都已独自过了这么多年——面对她,却还是一如当初、未曾改变。
“钟毓,我的分魂。”
未等钟毓再思索一二,行动力超高的雪燎便催促她快把“雪燎二号”、“雪燎三号”取出来了。
钟毓并不满意这个称呼,但她没否认,乖乖将玉棺从识海中释放出来。
这一回生、二回熟的,可不就成习惯了么?
这大玉棺材,刚开始在识海里塞来塞去的,可把她头给疼死了!
现在,倒也还成。
真的习惯了。
雪燎手上发力,徒手掀开棺材盖。像是沦陷到邪教的信徒,默默爬进已经有两个人的棺材里去。两个人的时候倒也还好,三个人就有些略挤了罢?
他端端正正躺好,末了不忘求助钟毓——
“帮我盖一下,多谢。”
“……”钟毓无言,“你慢慢来,莫急于求成。”
雪燎抿着唇,目光躲闪,想来也是极不情愿的。他在钟毓刚抬起棺材盖的同时,赶忙解释道:“我很快就出来,你不必忧心。这玉棺是温养魂魄的,在这里面……会更好一些。”
“好,我不忧心。”
钟毓给他盖上棺材的手微微一顿,了然地张口就答。
但是,雪燎更不开心了。
他闷闷地呆在棺材里,开始收回分魂。
怎么可以我说不担心,你就真的不担心呢?
钟毓则席地坐下,倚靠在棺材边。这才刚从识海里取出棺材,自然也就想起了识海里的太平。这太平都吸收记忆球吸收了许久了,怎么着也该醒了。
要是还不醒,就全都得怪混沌——
混沌可真是不可靠!
且太平这娃也确实好些天没醒了。
等雪燎醒了,我们一起去合并上下界。
除了她原先预备的极为粗暴的融合手法,应当还有另外一种更好的办法。这是她这些天根据江萦回后来的态度,以及混沌的含糊说辞推断出来的。
既然这一回逆演,是混沌的悔悟。
那另有别的出路,也实属正常。
就算她钟毓不知晓,活了千年的雪燎也一定知晓。
……
融合的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不过半个时辰,雪燎便以指扣了扣棺材盖。钟毓听到响声,又帮他把棺材盖撬开,看着雪燎气息平稳地从里头爬出来。
往里头一探,仙长和中毒的雪燎都不见了——
眼前,是这个完完整整的雪燎。
钟毓一愣,心神便撞入他眉眼中。好一会儿,她才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慢慢后撤一步,坦然自若地问道:“我们先去合并上下界?”
“不着急,”雪燎道,“我先带你去做一些事。”
什么事?
钟毓用眼神问他。
雪燎不答,扯了她的手,又撕开空间。星河般裂缝淌开,雪燎带着她去往某个地方,神神秘秘的,钟毓心里头也止不住地猜测起来——
“你要做什么?我都不能知道?”
这般想着,钟毓便不满地问出话来。
雪燎顿了顿,道:“你何不猜猜,保不齐便知道了。”这话说来,真的是一点儿也不卡壳,有点点仙长的无耻模样了。
不过半个时辰,雪燎竟都学坏了!
分魂果真害人不浅。
仙长估摸着也是雪燎放出去的分魂——钟毓想起往日仙长行为由衷猜测,只是仙长的那个分魂,被创造出来的目的就不是历练,而是专门救她钟毓的。
所以,仙长的那个分魂,可能拥有雪燎本体一部分的记忆。
关于江萦回的记忆,仙长肯定有,别的记忆指不定还更多呢。不过分魂放太多,身体也是会虚弱的。
毕竟魂魄都少了呢!
怪不得这个雪燎方才脸色都还苍白。
现在瞧着,倒是好多了。
“我可不猜,你爱说不说罢。”钟毓勾唇笑了,笑意盈满眼眸,“反正我待会总会知道,不必急于这一时。夫君,你说对吗?”
“对。”
雪燎耳根微红,想也不想便道。
不知在星河般的虚空中走了多久,雪燎又撕开一处,带着钟毓走了出去。
“天罡鼓……”
钟毓看着眼前的大鼓,不由自主地说出声来。她对着雪燎时柔情蜜意的眼睛,瞬间蔓上一点红丝,下一刻却又被钟毓收敛去了。
凡海秘境牢牢压制了她的心魔,让心魔无处可发作。
可现在,钟毓都出了秘境,心魔自然也出来了。
只是比当日要弱许多――
凭空多活四百岁,怎可毫无长进呢?
雪燎面覆寒霜,他剑指天罡鼓,华光般剑芒与锋锐的极致剑气将要脱出。天罡鼓临危亦惧,在淡淡金色的天幕下无槌自鸣。
“你要毁了它?”
钟毓皱眉,忍着这鼓声问道。
如果是这样,钟毓当然乐见其成。天罡鼓不是太平的意志,而是混沌抛开太平之外的意志。同为混沌意志,它却不同于太平,天罡鼓是没有灵魂的――
只会按部就班僵硬地操纵万物,是混沌麾下仙魔战役、钟氏灭族案的过错之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