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暖阳渐起,香桂坊逐渐热闹了起来。
过惯了夜生活的歌舞姬以及其他服务类目的姑娘们才姗姗从睡梦中醒来,洗漱梳妆,迎接新的一轮旖旎风光。
喝罢一碗燕窝,又吃了一个花卷,沈依依一夜颠簸的疲惫终于得以缓解。她在房中来回走着,活动这筋骨,直到浑身的关节不再酸胀,又倒了一盏茶,喝着:“云公子,今日之事十分感谢,但是究其根本这是我的家事,不太好让你太惨和。我歇一歇便走了。这个恩情来日再报。”
云朗华看着沈依依,眼神中带着明显的不解:“家事?你和沈天是家事还是和萧靖是家事?”
萧靖?沈依依搁下茶杯,道:“诚然,我被关起来的时候宁安王闯了沈府,当时我并不晓得他是如何知道我被关起来的,甚至想不明白他为何不惜与我父兄为敌闯府救我,后来我又想了想,觉得他闯沈府不全然是为了我,没准他来寻我并不是因为知晓我被关了,而是凑巧了。”
“凑巧了?”云朗华的神色更加古怪了,“如果他不是为了你闯的沈府,又是为了什么?”
必然是为了沈天啊。话到嘴边沈依依又想了想,萧靖与沈天皆为位列朝堂,都是大赫举足轻重之人,两人相爱相杀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还不宣扬,必定是不想当众相互出柜,何况现萧靖身边还有个钱字桥,这事便更加不宜言说了,故而不能与云朗华明言。
“早前听闻北燕边境有些不安宁,宁安王先前平定过南蛮之乱,而我哥身为閭都禁卫统领,没准他俩约好了要商议些国家大事的。”沈依依想了想,觉得这么说很是合理。
“萧靖平定过南蛮之乱?”要不是老子主动退兵,他平个脑袋。云朗华慢慢坐直了身体:“所以他在你心目中便是英雄了?”
沈依依不晓得云朗华的情绪为何变得有些激动,虽说萧靖有军功是很多年轻一辈的榜样,也不至于让人提起来就这么激动吧。
“在我心目中……”他就是个不太要脸的断袖,“其实英雄一说并无标准,比如你收留一个柔弱的姑娘,让她有片瓦可以栖身,你也是英雄啊,并不是说非得上前线杀敌才是的。”沈依依琢磨了一下,觉得云朗华之所以这么激动除了敬仰,很有可能还有妄自菲薄,觉得己不如人,这个时候就要给人以鼓励,“还有啊,你看你能背着所有人开一家这么大的,呃,青楼,也是很了不起的啊。”
云朗华的面色更加的不好了:“此时,你定然在心里骂我逼良为娼,压榨妇女,敛不义之财。是以,此刻在你心中我与那萧靖便有了云泥之分,高下立显?是不是?”
是不是?
沈依依真没想过。
云朗华又道:“你分明知道不论是打战还是写诗,我并不比那萧靖差,可是在你这里他便是那渡了金光的佛陀,我变成了恶魔,这是为何?”
“哪有什么高下,哪有什么为何啊,除了百诗斗酒那一晚,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好吗?”沈依依扶额,“云公子,我觉得你可能得找大夫瞧一瞧,我晓得一种病症它叫妄想综合征。”觉得自己说得过于直白,又改口道,“也有一种可能,就是你过分思念某个人,然后看别人就成了那个人了。”
云朗华突地起身,逼了过来,长臂一伸,将人禁锢在身体与桌子之间:“你装不认识老子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出口伤人?你明知道那一仗为何而打,又为何而停。我有时候真想把你的心掏出来看一看,它究竟是黑的还是红的。”
沈依依连忙双手抱胸,背靠桌子,身子努力地往后仰了仰:“别激动,云公子,有话好好说。要不我说你比谁都强,可以不?”
云朗华盯着沈依依看了片刻,忽地起身:“不管你真不记得还是装不记得,给老子好好呆着,不许乱跑。閭都不比江安,这里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
说完之后,径直摔门而去。
“哎,不是,我得回家。”沈依依抬脚正要追出门去。一名身着大红纱裙,头戴绢花,浓妆娇艳的女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主子有令,让寻梅好好招待姑娘,还请姑娘回房去。”
“什么,他还软禁我了?还有没有人身权?”
沈依依硬是往前走,寻梅道了声抱歉,伸手一捏,将沈依依的手腕拽住。
瞧着柔弱无骨的寻梅,纤纤玉手这么一捏,沈依依竟然丝毫动弹不得。
“姑娘莫要为难寻梅。”
这分明就是你们在为难我。沈依依欲哭无泪,天晓得她才逃出了沈天的“魔爪”,又落入了云朗华的“狼窝”。
寻梅将人带回房内,毕恭毕敬地退下,把门关好,然后就守在了门外。
沈依依推开窗户看了看,二楼,不算很高,但是底下那一个黑沉沉的池塘是怎么回事,她不会游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