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依旧躺在摇椅上,手里晃着一根柳条逗湖里的锦鲤玩。
而墙角的老槐树,仍在我注视的目光里瑟瑟发抖。漫天槐花雨落个不停。
我冷冷哼一声,丢了柳条回房。
阿荷正从外面回来,便如看失心疯一般看着我。
我问:“信都送去了?”
阿荷道:“送去了。”
阿荷走进来,见我正将一纸桃花笺塞进信封,问:“这封也要寄出去吗?”
我摇头,“不用。”
我坐在窗前,又抽出一张崭新的桃花笺。
将新开的桃花夹信纸间,待桃花瓣干了,信纸上就留下浅浅的桃花印,还有淡淡的清香,这都是儿时闲来无事自娱自乐罢了,也拿这纸些了几封信寄到迢迢山水之外,却久不见回音,就再也没用过。不想今日还有再用到的一天。
我提笔,不知胡言乱语写了些什么,待干了墨迹,就收进信封里。
一连数日皆是如此,手边已积了厚厚一摞的桃花笺。
阿荷深蹙着柳叶眉,担忧地看着我,研墨的手停下来,轻轻唤了一声:“王妃……”
“怎么了?”我抬眸问她,却见她双眸噙泪,突然跪下,呜呜啜泣起来。
“你先起来。”我伸手去扶她,她双臂却攀上我的胳膊,泪眼晶莹,泪水摇摇欲坠,泣道:“王妃这几日什么都不说,可阿荷心里能猜出来,王妃是真的要走了。可是,天下之大,王妃能去哪呢?阿荷知道王妃心里苦,可王妃为何不说出来。王妃不和成王殿下说,也不和太后说,也不和阿荷说,自己咽着苦水,整日观景伤情。阿荷都看得出来。”
“还有这些桃花笺,是王妃从前为了给尚在封地的成王殿下写信专门做的,后来殿下不知为何就没了音讯,王妃还担忧了好长时间。如今又重新翻出来,何尝不是顾念旧情?王妃怎么就忍心这样不辞而别?”
我翻了翻剩下的几张桃花笺,脸上泛起一丝苦笑,道:“什么顾念旧情,不过是把从前自作多情的东西用了,以此了断而已。你想多了。”
阿荷又道:“真的是阿荷想多了吗?王妃要走为何也不和太后说一声?王妃给每一个人都写了信,事事详细,都安排的妥当,可唯独没有给太后留信。王妃也没有知会成王殿下,若是了断,哪有一个人了断的道理?”
我叹一口气,望着窗外,道:“太后当年许诺过我,若我想走,她替我会向父皇求一份和离书。胤晟也说过,他会放我走,可我知道,那都不可能。所以我只能自己走。”
“该做的事我都做了,来不及做的事我也都安排好了。我走了,自会有另一个人当成王妃,帮太后振兴乐家,我这几年碌碌无为,倒是辜负了太后的期望。而江家……江家从来没指望过我,父皇和太后也都知道我和江家断了干系,我走了,他们也没什么损失。”
“你看,这件事利己又利他,是件好事。你哭得那么伤心干什么?”
“可是,王妃为何不带阿荷一起走?”
窗外,水映天光,天光下菡萏初生,蜻蜓觅荷,鱼戏莲叶,我从未想过荒废了数年的欣荣居会有这样生动的景色,也从未想过母亲生前幽居之所也会成为我失意时最后的依靠。
我的手搭在阿荷的肩膀,我嘱咐道:“阿荷,我想让你帮我守着这里。”
“我不守,要守王妃自己守。”
我笑了笑,用手帕擦拭阿荷小脸上的泪痕,叹道:“他将我看得这样严实,连府都不能出,我还不知道能不能走呢?你哭成这样,万一我走不掉,难堪的是你还是我?”
阿荷嫌弃地拍开我的手,道:“天色不早了,我去准备晚膳。”